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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直击曹多勇1

时间:2012-03-10 10:05来源:瞳颜摄影唐人 作者:【雪妮】 点击:
第一部分 傍晚十分,李进、周语接到一条新闻线索,说是牛巷街一座八层楼的楼顶上有一个中年男人要跳楼,要他们电视台《新闻直击》栏目的记者赶快去拍摄。 当时,李进、周语已经把当天拍摄的新闻带以及文字稿交给后期编辑制作人员,准备下班回家了。电话直接


第一部分

傍晚十分,李进、周语接到一条新闻线索,说是牛巷街一座八层楼的楼顶上有一个中年男人要跳楼,要他们电视台《新闻直击》栏目的记者赶快去拍摄。
当时,李进、周语已经把当天拍摄的新闻带以及文字稿交给后期编辑制作人员,准备下班回家了。电话直接打在李进的手机上,手机号码每天公布在电视屏幕下方,许多电视观众都能背下来,遇见新闻线索打电话很容易。李进手机一响,里边一个稚声稚气的童生喊叫,有线索了,快接电话!有线索了,快接电话!这首奇怪的彩铃,是周语帮李进设置的。周语一听,先是忍俊不禁,手捂着嘴巴格格地笑起来。继而渐渐皱起眉头来说,今天不会又下不了班吧?做《新闻直击》栏目的记者该下班的时候下不掉班是常事。不过今日不同于往日,周语有个同学过生日。答应人家晚上早早赶过去。李进急忙按下手机的接听键。打电话的是位年岁不小的老太太,大概门牙已豁掉几颗,口音不清,舌头在嘴里乱扇乎,说你们快、快、快一点呀,要不他就从八层楼上跳下来了,怕是你们只能看到一具血糊了拉的死尸了!李进回答说,我现在正在外面拍片子,争取尽早一点赶过去。李进说“正在外面拍片子”是一种迂回策略。一是看一看这条线索有没有拍摄价值;二是看一看有没时间去拍摄:更主要的还要看周语能不能把同学的生日宴会推辞掉。他们这个新闻节目所强调的就是时效感、现场感与观众互动的参与感。李进负责肩扛摄像机摄像,周语负责手拿话筒采访。李进、周语搭配成一组。谁离开谁都不行。两人是台里有名的一对“黄金搭档”。一来是说他俩拍摄的好新闻多(个人工资奖金与优秀稿件直接挂钩),经常受到电视台领导表扬;二来是说他俩不仅是一对工作搭档,同时也是一双情侣,要是他俩明天向同事宣布说“我俩下周结婚”,也没谁听见会惊讶。
李进一边歪着脖子接听老太太的电话,一边斜眼看着周语,一副心里没底的样子。李进手上的手机是栏目组统一配备的,是工作手机,上班拿在手上,下班交给值班人员。李进耳朵听着电话,心里埋怨老太太——干吗不晚几分钟等我把手机交出去你再打呢?两人相比较,李进做事稳重,有耐心,显得性格粘糊一点;周语做事干练,快人快语,显得性格急躁一点。接听热线电话这种事周语从来不摸手。一句话,嫌罗嗦。罗里罗嗦一大堆,别人跟她说不清楚,她跟别人也说不清楚。周语是本地人,却不在本地长大,电话里说一些方言土语她听不懂,电话里说一些偏僻地名她也不知道。李进真的有着一副好耐心。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老太太唠叨大半天。
老太太说,这是俺家的电话号码,你们可得记住了!
李进说,好!好!好!我记下了。
老太太猛然一惊一乍又想起一件什么大事似地说,孩子呀你莫急着挂电话,大娘忘记跟你说一件更重要的事了。
李进说,大娘,我不急,您慢慢地说吧。
老太太说。俺的大名叫苟菜花。你们要是给钱就打这个电话找俺,别的人你们莫给。
《新闻直击》设立的有最佳新闻线索奖,一次评选出一条线索,奖励两百块钱。因此,有好多人愿意把他们遇见的新闻线索打进电视台。其中十有八九是老太太。
李进说。大娘,您的名字我记住了。
老太太说。这俺就放心了。
李进问,大娘,您没别的事情了吧?
老太太说,你们莫肉迟了。
李进说,好!
老太太说,你们耍挂一点啊。
李进说,好!不肉迟,耍挂一点。
肉迟、耍挂都是本地方言。肉迟是慢的意思,耍挂是快的意思。
老太太总算把要说的话说完了。
李进合拢手机就把一双不大的眼睛使劲往大里睁,一动不动地看着周语。周语两脚往后倒退着说,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往常也这样,一有线索,李进就把一双眼睛吓人地瞪着周语,让她拿主意,做决定。李进问,你说去还是不去?周语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跳楼新闻我俩已经拍过两次了,没有一次拍成过。李进说,上两次没拍成,不代表这一次拍不成,说不定这次我俩就拍成了,还是一条优秀新闻呢。周语说,好好好,我不跟你抬杠,我也没时间跟你抬杠,要拍你自己去拍吧,我可要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去了。
李进声调缓慢、低沉地说,周语同志。你难道就一点新闻工作者的责任感都没有了吗?人家可是站在楼顶上,生命岌岌可危、危在旦夕地等候咱们哪!
李进经常使用这样的语气跟周语说话:“周语同志,你难道就一点新闻工作者的责任感都没有了吗?人家市领导可是坐在主席台上等候着咱们哪!”李进一这样说话,周语就知道非去不可了。人家市领导都坐在主席台上等候着了,你能不去吗?你不去,摄像机不架起来,人家就是不开会,你的新闻记者还能干得下去吗?周语的态度软下来。提起装着话筒的小黑箱子说,莫肉迟,耍挂一点吧。李进嘿嘿嘿地笑起来,弯腰去拿摄像机。说,本地土话你比我说的还地道嘛。周语就是这么一条好,只耍一耍小性子,从来不耍大性子,李进真的要坚持什么她也会服从。这便是周语可爱的一面,也是两人配合默契的条件,看看手术分级管理。更是两人黄金搭档的基础。
一辆白色奇瑞车快速地驶出电视大楼。李进开车,周语单独坐在后排,让副驾驶的位子空着。周语一耍小脾气,就不跟李进坐一起。这辆奇瑞车也是电视台统一配备的,排量小,耗油少,倒是适合他们这些整天东奔西跑的电视人。周语坐在后排给同学打电话,说自己临时有新闻采访任务,怕是生日聚会去不成了。周语说。现在做个新闻记者还不就是一个奴隶,哪里有自己的时间空间,哪里有自己的人生自由呀?周语说出的这些抱怨话,李进听见心里很受用。要说周语是奴隶,那么谁是奴隶主呢?是电视台。还是自己呢?
老太太电话里说的牛巷街靠近东郊,李进加大油门一溜烟地朝着市东跑过去,朝着那个要跳楼的中年男人跑过去。
正如周语所说,跳楼的新闻,他俩已经拍过两次都没拍成。
头一次,打热线电话的人说光明街有个女人在一座三十层楼顶上准备跳楼。李进、周语火速赶过去。半路上,李进还在想,光明街是条老街,什么时辰盖起一座三十层的大楼?我怎么会不知道?周语说,你都不知道哪天盖起来的,我就更不知道了。到了那里,李进才知道自己在电话里听错了,只是一栋私人盖的三层小楼。周语揶揄说,其余的二十七层在地下。三层小楼怎么会岔听成三十层大楼呢?李进顾不得去追究听错的原因,扛着摄像机赶忙跑过去现场拍摄。像往常我们在电影、电视剧里看见的跳楼画面一样,女人先是堵实通上楼顶的楼道口,而后站在楼顶的最拐角,再往前迈动半步远就能跳下来。周语手持话筒负责同步录音,负责把事件的原由向围观人群问清楚。男人是个赌鬼,女人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上楼去寻短见。女人的神志是清醒的,跟楼下围观的人群说,你们谁也不许上来,谁上我就往下跳。男人就站在楼下,面黄肌瘦,胡子拉碴,看样子不止是个赌鬼,还是个烟鬼、酒鬼。
男人并不把女人跳楼当作一回事,冲着楼顶喊,有种你就跳下来吧,一下子摔死算你命好,算你走运,要是一下子摔个半死不活的,摔个腿瘸胳膊断,看谁伺候你。看谁养活你?
女人回答男人说。要是一下子摔不死我还上楼接着往下跳,我看摔得死摔不死?
男人快活地大笑起来说,要是你的两条腿一起断,我看你还怎么能上楼?
女人说,我爬着上楼,我爬、我爬一座更高的大楼。
楼顶上风很大,女人衣服“哗啦、哗啦”旗子一般往身后抖动着,头发凌乱地一飘一散的。女人居高临下一眼看见楼下有人扛着一架摄像机正在摄像,大声质问说,我们两口子吵架管你们电视台什么屁事?楼下围观的人群原本都把注意力放在楼顶女人的身上,有人看见李进拍电视也没当一回大事情。经楼顶女人这么一喊叫,人群“哗”一声把眼神从楼顶撤下来,看着李进、周语两个拍电视。楼顶的女人突然转换角色,指挥楼下的观众说,你们拿砖块、拿石头、拿棍子把这两个拍电视的打跑,把他们的机子砸碎……楼顶女人的喊话,别人不听从,她的男人却听从,从旁边摸起一根棍子,朝着李进扑过来。围观的人群七手八脚扯拉住他,说最当紧的还是想办法把你老婆救下来。这个男人说,我老婆要是跳楼摔死,我就找他们电视台。李进是个工作起来很投入的人,楼顶女人的喊话没听见,楼下男人的举动也没看见。周语害怕场面失控,扯拉一下李进的胳膊说,不要拍摄了,我俩赶快走吧!李进不愿意撤退,说,走什么走。还没拍着结果!?楼顶上的女人倒是很冷静,说楼下围观的人群,你们不要拦着俺男人,让他去打电视台的记者,让他去砸电视台的机子,他真要有这么一份出息倒好了。这个男人真的很没出息,没人拦着,手里的棍子也只是远远地挥舞着做一做样子罢了。楼顶的女人说他男人,你个孬熊害怕电视台的,我不怕。楼下的男人说。你不是孬熊你下来我把棍子递给你,你下来打电视台的记者,砸电视台的机子!楼上的女人找着一个下楼的台阶说,我下楼砸就我下楼砸,你要两个拍电视的等着,看我不砸烂他们的机子,看我不砸烂他们的话筒,看我不砸烂他们的人头!女人真的一步一步从楼顶下来了。楼下围观的人群“轰”一声都笑开了。在这个事件的进程中,李进、周语倒成了别人的话把子,倒成了别人的出气筒,还拍谁家的电视新闻呢?最终李进扛着摄像机逃跑得比周语还要快。
两人第二次去拍摄跳楼的,说起来要简单得多。
这次是个中年男人,站在中央大道证券公司二十八层大楼上面。说是上百万资金投入期货生意转眼间血本不归。李进、周语赶到现场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楼上跳下来,血糊淋拉的像一张奇形怪状的纸紧紧地贴在大理石地面上。面对这种场面,周语嗓子恶心直想吐,李进也是摄像机没打开。两人离开现场的时候,听见围观的人群抱怨说,电视台记者都来了,110警察怎么没有来?消防队云梯车怎么没有来?
……眼见牛巷街快到了,李进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豁牙老太太报没报110警察?消防队云梯车来不来倒在其次,最起码110警察应该到现场吧?要是在电视上110警察缺席了。新闻播出去,观众也会意见大得很。李进想把手机递给周语,让她问一问老太太是否报了警,一勾头,瞥见周语闭着眼,噘着嘴,依旧一副生气的样子,只好一手开车一手按键,自己把电话打过去:
——您是苟菜花大娘吗?
——是俺,你是个哪家的讨债孩子?
——我是电视台李记者,我想问你打电话报110没有?
——哪里还用得着报1107
——怎么。人已经跳楼摔死了?
——俺这一双老眼看错了。上楼的男人是个修楼顶漏水的。
李进往路边一打方向,脚尖一踩刹车,车子“嘎吱”一声停下来。周语虽说听不清楚手机里苟老太太说的什么话,却从李进说话的语气里听出来,这是一条谎线索。周语的一双眼睛依旧紧闭着,噘着的嘴上一下子挂满幸灾乐祸的笑容。
李进小心地问。我送你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
周语说,我已打电话推辞了。
李进问,那你说去哪里?
周语说,隔锅香。
隔锅香是一家土菜馆的名字。就在这附近不远处。两人在工作中,李进要是犯点什么错误,或被周语抓住一点什么把柄,她就宰他来这里请客吃一顿。两人已经来这里不少次。这里的土菜样数不少,口味地道。
周语重新下车、上车,笑眯眯地一屁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说,走吧!
李进发动起车子说,看这个苟老太太倒腾的。走!今天去吃苟(狗)肉。
周语说,要是一个姓吕的人报了一条谎线索,就该去吃吕(驴)肉了?
周语的一副心情就像西天落日的余晖,一下子灿烂了。
就是在开车去隔锅香的路上,李进、周语却意外地抓拍到一条新闻。这条新闻直接牵涉三个人——苏二妹、王国军、张根柱。简单地说,苏二妹走在路上遭遇王国军的骚扰,张根柱上前制止……一条“见义勇为”的新闻就这么轻易碰上了。
牛巷街公交车站旁边,苏二妹走在最前面,王国军走在中间,张根柱走在最后。走着走着,王国军伸手拉住苏二妹的胳膊,苏二妹气愤地甩掉王国军的手,回头警告王国军说,你再拉我,我就报警了。
王国军说,我这不是想跟你说说话吗?
苏二妹说,我不认识你,我俩没有什么话好说。
王国军说,我掏钱给你儿子的生活费。
王国军说掏钱。两只手并不下口袋。
苏二妹说,你的钱比你的命重要,我不要你的钱。你没有这个儿子,儿子也没有你这个老子。
张根柱走上前去,插在苏二妹、王国军两人中间,反过头来去拦王国军。
张根柱说王国军,人家不想搭理你,你就不要骚扰人家了。
王国军说,她是我老婆你知道不知道?
苏二妹说,谁是你老婆?
王国军说,现在不是,过去是。
张根柱说,过去是,现在不是就不是。
王国军一把推开拦路的张根柱。王国军手上的力气很大,张根柱跌跌撞撞差点摔倒在路上。
王国军说,你滚一边去,我没时间跟你打嘴仗。
张根柱问,怎么你想打架吗?
王国军说,我打架也不打你这种模样的。
王国军个头大,身子壮;张根柱个头小,身子薄。真要凭力气打架,怕是三个两个张根柱都不是王国军一个人的对手。可王国军忽略去一件事。张根柱在隔锅香土菜馆喝一下午闷酒,这一会子半醉半醒着,心里摇摇晃晃地有点站不稳当。
张根柱出其不意地一把抱住王国军的后腰,大声地喊苏二妹说,我抱着他。你快点跑!
苏二妹沿着大路往前跑起来,离车站越来越远了。苏二妹原来打算坐公交车回隔锅香土菜馆,她在那里打工。苏二妹一边跑一边问自己,我跑什么呀?苏二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跑,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很奇怪地看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苏二妹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回头去拉开这两个撕打的男人。
王国军气愤地掰着张根柱紧紧抱着的两手说,你给我松手,你这个神经病!
王国军见过张根柱一面,晌午后张根柱摸到他干活的地方,还帮着他干一小会儿活,而后不声不响地走开了。那一刻,王国军就怀疑张根柱不正常。
张根柱两手紧紧地抱着王国军的后腰说,我就是不松手。
王国军怒吼着说,你再不松手我就动手了!
张根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我不怕,你动手吧!
李进开着的一辆白色奇瑞车就是这种时候被周语叫停的。周语说,停车,路边上有一块狗头金。狗头金就是他们所要抓拍的新闻线索。李进经常说新闻记者是个淘金者,就是要在看似平常的事件中找出可拍摄的新闻。李进说,我们不是淘金是什么?我们天天在淘金。能在路边不经意地遇见一条新闻线索,无异于淘金者碰见一块狗头金。“嘎吱”一声停下车。周语拿着话筒,李进扛着摄像机,朝着最前面的苏二妹跑过去。

第二部分

下午半天,苏二妹一直坐在王国军的家中等候着王国军回家。
王国军原先是苏二妹的男人,半年前两人离婚了。苏二妹等候着王国军是想要孩子的抚养费。离婚后孩子归苏二妹抚养,王国军每月要付孩子150块钱抚养费。半年过去,王国军一分钱没给,苏二妹也就一分钱没得着。两人离婚后,王国军就搬出原先住着的地方,去了哪里,苏二妹不知道。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王国军没找过一次苏二妹,孩子的抚养费没给过一分钱。苏二妹就明白王国军这是有意要躲开,更是连孩子一眼都不想见。从这时候起苏二妹的一颗心疼起来,一块没好的伤疤复发了,一揪一揪的,白天吃不好饭,晚上睡不好觉。也就从这时候起苏二妹开始寻找王国军,要从他那里把孩子的抚养费一分不少地要回来。苏二妹在心里骂王国军。你个狠心的男人,说一声扔下我们娘俩,你连一分钱都不给,你连一次面都不见。苏二妹发狠地说。你就是钻进老鼠窟窿里我也要把你扒拉出来。
苏二妹、王国军都不是本地人。苏二妹的老家在淮阳地区,王国军老家也在淮阳地区。听起来同是一个地方。一南一北却相差上百里路。淮阳地区离这座城市二百多里路,是省内最穷的一处地方。在这座城市里,苏二妹认识的人很少,她认识的人中能认识王国军的人更少。苏二妹东查听、西查听,查听好长一段时间也没能查听出王国军的下落,像是他早已离开这座城市,又像是他从这个人世间蒸发了,消失了。直到前两天,苏二妹在其打工的隔锅香土菜馆里遇见一个不怎么太熟的王国军老乡,才知道王国军的新住址。现在王国军住在市郊牛巷街,大约有五里路的路程,苏二妹午后二点多钟从隔锅香土菜馆一下班就坐上一辆公交车赶过去。苏二妹心想不好找,不想一找就找着了。
确切地说。是一股破烂的气味牵扯着苏二妹找到王国军家门口的。
苏二妹对这种气味太熟悉了,与王国军共同生活的六年中。几乎每天都与破烂打交道。两人在城乡结合部租一片空地场,专门设点收破烂。王国军是个聪明的男人,一直想找一件适合自己而又挣钱的活。他下过小煤矿,修过公路,干过瓦工,后来才设点收破烂。这活看着又脏又乱不起眼。挣起钱来不比别的差。这座城市每天都产生大量的垃圾,养活大批指靠捡拾垃圾、收购垃圾生存的外乡人。捡拾垃圾的叫捡破烂,收购垃圾的叫收破烂。设置收购点的目的,就是把这些分散开的破烂集中起来。分类后再卖出去。这一买一卖就赚出不少差价钱。王国军、苏二妹就是指靠赚差价过日子。收购点的活就是把收购来的破烂分门别类地分开。钢铁与钢铁堆一起,卖给炼钢厂:酒瓶与酒瓶堆一起,卖给酿酒厂;纸盒与纸盒堆一起,卖给造纸厂;塑料与塑料堆一起,卖给塑料厂……破烂五花八门,分类也就五花八门。从表面上来看,破烂分类是一件简单的事,其实复杂得很,门道多得很。比如说废钢铁有大块的。有零碎的。大块的卖大块的钱,小块的卖小块的钱。废钢铁里有一些能直接当作成品卖,像钢筋、三角铁什么的。一样的东西一样的斤两,当作成品卖与当作废品卖,价格悬殊就大了。再比如说废塑料,零散开卖与粉碎成颗粒卖,价钱相差也不少。王国军就花钱买一台粉碎机,把收购的废塑料都粉碎成颗粒。再卖给塑料厂。这种工作就由苏二妹去负责。
相对搬运废钢铁、归拢废酒瓶之类的粗活、重活,粉碎废塑料的活算是最轻快。
破烂有一股破烂的气味。霉味?酸味?腐味?腥昧?臭味?是,又不全是。这是一种奇怪的气味,没人能够说清楚。这股怪味没人喜欢,钻进人的头脑里出不来,钻进人的衣服里出不来,钻进人的皮肤里出不来。苏二妹说不上喜欢闻这种奇怪的味道,也不能说讨厌这种奇怪的味道。毕竟一家人的生活是由这种奇怪的味道支撑着,自己将来的幸福也要靠这种奇怪的味道支撑着……
苏二妹顺着破烂的气味找过去,在一户人家的门前看见一个女人正在倒腾一堆废塑料。一堆废塑料旁边正是一台废塑料的粉碎机。这台粉碎机苏二妹看着眼熟,怎么都觉得像是自己从前用过的那一台。苏二妹与王国军离婚前,两人就不再做收破烂的事了。这台粉碎机王国军说是卖掉了。看来一直没有卖。王国军干吗要留着这台粉碎机?难道那时候就谋划好要与自己离婚?难道那时候就谋划好今后还是要靠收破烂吃饭?凭借多年收购破烂的经验,苏二妹知道这是一家刚刚起步的破烂收购点,冷清得很,不成气候。做任何一门生意都一样,没个一年两年的形成不了规模,挣不着钱。现在苏二妹很厌恶这种破烂的气味,闻见这种破烂的气味就头昏脑胀,就恶心,就想吐。
这种破烂的气味里融有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
苏二妹绕过上风头问这个女人,这是王国军家吗?
女人停下手中的活,看一眼苏二妹,凭女人的直觉像是轻易地就知道来者是个什么人。苏二妹显得很镇静,像是一个随便串门的闲人。女人倒是一副心慌意乱的样子。
女人说,他出门干活去了,不在家。
王国军在家守着这么样的一个破烂收购点肯定是吃不上饭。
苏二妹问。那他去干什么活?
苏二妹一边问话一边把自己与这个女人做比较。说不上这个女人是否比自己年轻,也说不上这个女人是否比自己漂亮。这个女人身上穿着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脏衣服。手上、脸上都是灰尘,都是黑道子。
女人说,他能有个什么本事呀,还不是去粉碎煤矸石。
苏二妹心里“咯噔”又一响。苏二妹跟王国军停下收破烂。就是转行粉碎煤矸石。粉碎废塑料靠着一台粉碎机,粉碎煤矸石同样靠着一台粉碎机,好像他们的生活就是离不开粉碎机。结果两台粉碎机一起把他们的生活粉碎了。
苏二妹问。他帮人家干?
在人家的机器上帮工。叫“帮人家干”。
女人说,他自己干。
两人离婚时,王国军说是卖掉煤矸石的粉碎机,看来也是瞎胡说。所有这些瞎胡说的目的,就是蒙骗苏二妹。
苏二妹压住气愤问。他单独一个人没有帮手怎么干活呢?
女人说,下午他往家打电话说雇了一个小工子。
这里是一座煤城,每天从地下扒出好多吨煤炭,每天往外地卖出好多吨煤炭。有人专门粉碎煤矸石,大块的煤矸石粉碎了就能卖,卖给煤贩子掺进煤炭里。做这种活,灰尘大,噪音大,挣不到多少钱,不过毕竟是一条生活的路子。
女人倒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进屋搬出一个板凳说,你坐这歇一歇,我去倒茶。
苏二妹说,我不坐,也不渴,你打电话把王国军喊回来。学习小型破碎机设备
王国军身上有一个破手机,号码变了,苏二妹打不通。
女人迟疑地说,家里没有安电话。
苏二妹知道这个女人说谎话,家里没有电话,“下午他往家打电话说雇了一个小工子”怎么打?
苏二妹说,我看见前面小店里有公用电话,你要是不愿意打。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过去打。
女人说,这两个月他一直在家守着收破烂摊子,生意差,够不上吃喝,大前天才去粉碎煤矸石。
女人说这话的意思是他们手头穷,就算把王国军喊回家也没钱。
破烂是有毒的,毒性就暗藏在破烂的气味里,谁接触得多,谁闻见得多,谁得到的毒性就多。这一点,苏二妹没想到,更是没想到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的名字叫大官。大官一生下来不少鼻子,不少眼睛,跟别的孩子没什么区别。换句话说,看不出他长大会是个傻孩子。大官是个男孩,是苏二妹、王国军将来的希望所在。两人有过大官,于活更加起早贪黑。苏二妹说,我俩累死累活也要供养儿子将来上大学,要儿子留在城市里当一个真正的城市人。王国军说,儿子将来当不成一个大官,也要在城市里当一个小官。别人家的孩子一岁多一点就会走路,大官一岁半走路不稳当。苏二妹跟别人说,我们两口忙,儿子少经管,走路就迟。王国军说,我家儿子随我,小时候我走路就晚。一种能早期察觉的病灶,两口子遮遮掩掩地马虎过去。别人家的孩子一岁左右会说话,大官两岁才把爸爸、妈妈喊出来,还是含含糊糊的。有一天,苏二妹看电视,一档科技节目,说的是一座城市堆放垃圾的地方,住着不少户捡拾破烂的人家。这些人家先后生下好多个弱智儿童。经医学专家鉴定。说是母亲在怀孕期间,吸入大量垃圾里的毒性气体导致的。另外,这群孩子天生地喜欢闻垃圾的味道,有的甚至喜欢吞食块状垃圾。
一场灾难真的降临了。
这一天,苏二妹看见大官手里拿着一块塑料,饼干似地“咯吱、咯吱”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地吞食着,一副贪吃的神态跟拱进她怀里吃奶差不多。大官两周岁还吃着她的奶水,戒几次戒不掉。这时候,苏二妹才明白,大官贪恋的不是她的奶水,而是她身上的破烂味道。苏二妹带着孩子去一家正规的大医院,医生一照大官脸面就判断说,这是一个傻孩子吗?苏二妹问,你不做检查,看一眼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傻孩子呢?医生说,你看一看他的两只眼距,你看一看他的眼神。大官长得像王国军,王国军的两眼不宽,眼神也不呆。可经医生这么一说,苏二妹看出来,大官的两只眼睛真的愈长离鼻梁骨愈远,一副眼神真的是呆呆的、愣愣的。医生说,大官的傻是娘胎里带的,天生的,根本治疗不好。苏二妹带着大官去找江湖上的野医生,吃偏方药,花冤枉钱。一种花钱治不好的病,王国军一分钱都不愿意花。为这事,两个人开始频繁地吵架。
王国军说,正规医生看不好,乌七八糟的医生能看好?
苏二妹说,人们说偏方治大病,偏方治好的大病多着呢。
王国军说,你这是拿钱往水里打水漂漂。
苏二妹说,打水漂漂我也打。
苏二妹也知道找江湖医生肯定是花冤枉钱,可不花一花冤枉钱心不安呀。家里积攒的那么一点钱渐渐地花干,苏二妹的一颗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这时候,王国军说出一件苏二妹意想不到的事——扔掉大官。王国军说,拖着大官过日子,就累赘,就不会有好日子过。苏二妹舍不得,说,大官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呀。王国军说,扔掉大官,我俩不是不能再生孩子。往后的日子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苏二妹眼睛往里看着也害怕。
结果把大官扔在了火车站。
苏二妹、王国军一块去扔的,一个人怕是下不去手。火车站人多杂乱,把大官往这里一丢,就像一粒石子丢进河水里,一眨眼就不见了。苏二妹先是两眼直直地盯着,后来眼睛就被眼泪糊住了。苏二妹是被王国军硬从火车站拽出来的。回到家,苏二妹头蒙被子猛哭一阵子。王国军是个硬心肠的男人,没流一滴眼泪,一双眼睛充满血,像是刚刚杀死一个人。
第二天。两人就把收购破烂的场地转手租给别人,买一台煤矸石的粉碎机去粉碎煤矸石。这是事先计划好的,一切从头开始,一切重新开始。离开破烂远远的,要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哪知道过去大半年,大官还能够摸回家来。不说这大半年他吃什么喝什么,不说经过一个冬天穿什么住哪里,单说火车站离家十里路,莫说一个四岁的傻孩子,就算一个四岁的好孩子,丢弃这么远哪还能认得家?大官回到家,孤单地坐在门槛上。傍晚时收工回来家,苏二妹走在前面,王国军落在后面。苏二妹远远地见着门槛上有一大团黑影,像是半袋煤,或是一截木桩。这团黑影晃动一下子,苏二妹站住脚步,不敢上前,害怕是一条卧在门槛上的野狗。“野狗”说话了,露出一嘴白牙,喊一句“妈妈”,接着又喊一句“妈妈”。
苏二妹的一声尖叫就是这种时候猛然爆发出来的。
苏二妹猛然一下吓坏了,拼命地往后退,拼命地喊叫王国军。
——王国军,你快来!
——王国军,大官回来了!
大官黑瘦黑瘦,一身灰,一身脏,光着身子,一件衣服没有穿,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块塑料,塞进嘴里“嘎嘎吱吱”吞食着。大官见着王国军,不喊“爸爸”,咧嘴冲着他一直笑,像是清楚扔在火车站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王国军不让大官进门,也不让苏二妹给大官洗澡,穿衣服。王国军要接着把大官带到一处更远的地方扔掉,说我就不信离个二三百里的还能认得家。苏二妹紧紧地抱着大官,大官的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王国军,大官的一副身子“瑟瑟”一阵一阵地颤抖着。苏二妹说。要扔你就连着我一块扔掉吧!苏二妹实在不忍心再做这种事。主国军说,你真要是这样的话,你就莫怪我狠心。苏二妹说,我愿意带着傻孩子一起过,不愿意拖累你。
苏二妹、王国军就离婚了。苏二妹不怨王国军,怨自己命不好,生出一个傻儿子。
他俩原先住在这座城市的西边。苏二妹离婚后搬来这座城市的东边,没想到王国军也搬来这座城市的东边。现在两人住的地方相隔不算远,只有五里路。
女人出去打过电话回头说,他说他正忙着,回不来家。这种回答是苏二妹预料到的。苏二妹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说,我等着,不急。女人说,他说你不用等他,今早明晚他去找你,把钱送过去。这种说法也是苏二妹预料到的。苏二妹说,王国军忙他的,我等一等省他的事。苏二妹这么一说话。女人就不好说其他的了。苏二妹知道王国军不会很早回来家。苏二妹知道王国军会这样还在这里等,是想跟女人说说话。
苏二妹问,你怎么不跟着王国军去干活?
女人说,他心疼我,不让我干。
苏二妹问,他没跟你说过我俩有个傻儿子吗?
女人摇摇头。
苏二妹问,他没跟你说过我俩从前也开场子收过破烂吗?
女人摇摇头。
突然地,女人跑旁边呕吐起来。
苏二妹心里一惊问,你怀孩子了?
女人幸福地笑一笑说,三个多月了。
苏二妹控制不住大声吼叫起来说,你怀孩子,王

国军还让你在家收破烂?
女人呆愣愣地看着苏二妹。
苏二妹说,破烂的气味里有毒你知道不知道?
女人说,收破烂,又不吃破烂,哪里来的什么毒呀?
苏二妹说,破烂的气味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影响不好你知道不知道?
女人说,我没你那么娇贵。
苏二妹知道跟这么一个女人说不出一个道理。
苏二妹起身往回走。
这时候,苏二妹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冷。在苏二妹的心里,要说王国军从前还活着的话,从今天起、从这一时刻起算是彻底死掉了。就像烈日下一棵离开泥土的庄稼。苏二妹能看见王国军在自己的心里一点一点地发蔫,一点一点地枯死。
哪想到王国军就在他家前面的岔路口等候着苏二妹。
王国军躲藏在这里正好能看清他家的院子,正好能看清苏二妹一步一步走过来。王国军声音很轻地“唉、唉”两声算是打招呼。苏二妹一抬眼看见路旁里站着一个灰头灰脑的人,像王国军又不像王国军。灰人不敢大声说话,害怕院子里的女人听见了。灰人说,你认不出我了,我是王国军呀!王国军接到女人电话就慌忙赶回来,没顾得上洗脸,没顾得上洗手,一头一脸一身灰尘像是从煤炭堆里滚出来。
岔路口的前面是一条笔直的大路。苏二妹从大路坐上公交车。两站路就能到隔锅香。现在快到土菜馆上班时间,苏二妹没有时间往家回,要直接去上班。苏二妹低着头急匆匆地往前走,眼睛装作没看见,耳朵装作没听见。苏二妹前面走着,王国军后面跟着,一点一点离院子远起来。王国军胆子大起来,声音大起来。
王国军说,我问你,你怎么摸着我家门的?
苏二妹说,你藏在老鼠窟窿里我想找都能找得见!
王国军说,你想怎么样?
苏二妹说。我只想要儿子的抚养费!
王国军说,我现在手头紧,候我有钱的时候我会把钱送过去。
苏二妹说,从今往后我不会问你要一分钱!
王国军愣一愣神,判断苏二妹说话的真假。
苏二妹说,从今往后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王国军放下心,苏二妹真不像来找碴子的。王国军心一软,觉得苏二妹是个不错的女人,心里有好多话想跟苏二妹说一说。
王国军说,我俩离婚后我去下小煤窑,哪里想到出事故砸伤一只脚,我在家开场子收破烂也是一件没办法的事。
苏二妹说,你开不开场子、收不收破烂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国军说,我在家开场子收破烂没生意,大前天我才去粉碎煤矸石。
苏二妹说,我俩现在离婚了。你干什么不干什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面就是公交汽车站,一辆公交汽车开过来。苏二妹跑过去,王国军伸开两只胳膊拦住去路。
苏二妹说,我坐车你拦着我于什么?
王国军说,我想跟你说说话,我想跟你说我俩离婚后我日子过得并不好。
苏二妹说,我不认识你是谁,你莫拦着我的路。
王国军说,我想跟你说说话,我想跟你说我俩离婚后我日子过得一直很背运。
苏二妹没时间跟王国军罗嗦,也不想跟王国军罗嗦。
苏二妹说,你再这么拦着我,我就喊人了。
苏二妹说喊人,对面真的走过一个人。要不是这个人半路里横插一杠子,也不会发生其后的打人伤人事件,也就不会有李进、周语的“见义勇为”新闻。
这个人就是张根柱。

第三部分

一下午,张根柱都在隔锅香土菜馆里喝着闷酒,像是揣满一肚子心事。
今天早上,张根柱才从淮阳老家来这座城市里。他不是来打工的,而是想把一个名叫孙艳梅的女孩子带回家。孙艳梅算是他的女朋友,两人先是同学,有了那么一点意思,经媒人撮合,大人同意,算是订过婚。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打上结婚证,举办一个仪式,请几桌客的话,孙艳梅就会顺理成章地做他的老婆。两人小,都二十岁。张根柱说,我俩结婚吧?孙艳梅说,过两年二十二岁结婚不算晚。事情就是这种时候分开权子的,像是一棵独头苗,一夜间长出两个头。简单地说,孙艳梅想进城里先打两年工,而后回头再结婚。张根柱不同意,害怕孙艳梅像一只煮熟的鸭子飞掉了。孙艳梅态度坚决地说,那我俩就吹吧。张根柱说,你莫忘了,我俩可是订过婚的。孙艳梅说,订婚不是签卖身契,花你家多少钱,我赔偿。张根柱像一头掉进稀泥坑里的老水牛,一身的力气使不上。张根柱说,我俩现在就结婚,结过婚你想去哪里去哪里。孙艳梅冲着张根柱轻松地笑一笑,像是识破他的阴谋诡计似地说,我俩结婚后,我哪里都不会去一步。
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张根柱总觉得自己比孙艳梅矮半个头。一站在孙艳梅面前就缺乏一份自信,就多出一份自卑。
张根柱退一步说,要不我俩先打结婚证?
孙艳梅说,你就是这么想拴住我呀?
张根柱、孙艳梅两家住在淮阳的一个集镇上,常年做生意,两家人都过得很富足,是这里人家攀比的对象。门当户对的两户人家,儿女谈婚论嫁是理所当然的。说起来,张根柱与孙艳梅还是初中同学呢。不同的是孙艳梅初中毕业去县城念高中,张根柱回来家帮着父母做生意。可惜的是孙艳梅高考没考上,高中毕业回家了。一个集镇有大多,孙艳梅回家没多久,就被张根柱盯上了。孙艳梅高考失利,情绪低落,张根柱跟前跟后。好听话说出一大堆。
张根柱说,没有上大学的命,上高中有个什么用,不如像我早早地帮助家人做生意。
孙艳梅说,你不上高中,是你那年初中毕业没考上。
张根柱说,一个女孩子家千好万好不如嫁得好。你要是嫁给我一辈子不用你操心,一辈子不用你发愁。
孙艳梅说,你说这话跟我妈说出来的一个口气。
这里属中原地带,许多传统的东西都或多或少地保留着。比如说,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相互之间有好感,就要通过媒人,征求双方父母同意才能算作谈对象。双方父母亲都是镇子上有脸面的人,在儿女婚姻方面的礼节更是很讲究。媒人跟两家大人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儿女私定终身算什么?你们不是这样的人家。
张根柱早两年回镇子做生意,在某些方面就显得比孙艳梅成熟。最初孙艳梅不同意订婚,说我俩才好大一点呀?张根柱说,我俩已经二十岁,十八岁就是成年了。张根柱向孙艳梅说出一大堆订婚的好处,说我俩订过婚镇上人就不说闲话了;我俩订过婚我带着你一块去县城就便当了;我俩订过婚你需要买什么东西我给你买……孙艳梅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一颗真诚的心。
从双方家长来说,孙艳梅长得排场(漂亮),父母亲通情达理,这是张根柱家求之不得的;反过头来说,张根柱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一大摊子家业迟早是张根柱的,这样殷实的人家当然是闺女找婆家首选的。
媒人一说合,两人婚事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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