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叶不停地呻吟着喊他傻瓜,然后引导他达到了最后的目的。 躺下喘口气,他又想认真看看她的身子。细看时,突然想到她没有出血,她不是处女了! 丁一二的心一下缩成了一团,鲜血好像全部从心里挤压出来,眼前这具雪白的肉体,是那样的丑陋,那样的让他厌恶。他愤怒地穿上衣服,愤怒地下了床。发现她仍然紧闭着眼睛,好像并没发现他的情绪变化。丁一二愤怒地骂,不要脸的东西,想不到你这么不要脸! 章叶一下睁开了眼睛,见丁一二不像在开玩笑!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好像是神经病人突然发作。章叶一下坐起,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子,然后惊恐地看着他。 丁一二愤怒地喊,我还以为你作风正派,没想到你已经和人上过床,已经和秋文保睡过觉了! 章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捂着脸哭起来。哭几声,她突然喊道,滚!既然你嫌弃我,你就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来见我。 丁一二气呼呼地出了门,但愤怒仍然让他不知该怎么办。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母亲作风不正派,她又是这个样子,母女一模一样,那他将来注定就是章得中的下场,戴绿帽子,还养野种。 丁一二气急败坏猛走一阵,才发现来到了河边。 在土堤上坐下,他更加憎恨秋文保。这个畜牲,刚和人家谈恋爱几天,就把人家睡了,而且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行,得问问秋和祥该怎么办,为什么是这样!这是谁的罪过! 起身快步走一阵,丁一二又觉得不妥,站着想一阵,又不甘心。他很想宣泄,决定用电话和秋和祥说。掏出手机打通秋和祥的手机,还没开口,丁一二突然呜的一声痛哭起来。 秋和祥糊涂了,接电话时,来电显示的是丁一二,但感觉却是儿子秋文保。这些天儿子有点神经不正常,不定什么时间就突然打来电话,不是骂他就是痛哭。秋和祥问你是谁。问半天,丁一二才说,你为什么不早制止秋文保和章叶。 确实是丁一二,秋和祥急忙问怎么了。丁一二再次强止住哭,喊着说,他俩已经上床了! 秋和祥连说不可能,然后问是谁说的。悲伤再次像洪水一样涌上来,丁一二悲痛地合上了手机。 手机很快响了,他知道是秋和祥打过来的,他知道秋和祥更急。果然,秋和祥着急地问你们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谁说的。 秋和祥说,肯定是谣言,他们两个不可能上床。 丁一二哀伤地说,不要说了,是真的。 秋和祥追问得更紧了,丁一二厌恶地说,是章叶自己说的。 沉默一阵,秋和祥立即予以否认,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胡话。 丁一二不知怎么去说,和章叶上床的事他也说不出口。他再次默默地合上了手机。 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秋和祥开口就问你们是不是上床了?丁一二想否认,又没有撒谎的勇气,不否认当然就是默认了。秋和祥改用语重心长的话语说,年轻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冲动,一时冲动干出的事情,也是可以原谅的。我觉得夫妻过日子,最主要的是感情,现在章叶真心爱你,章叶已经忘掉了文保,既然文保在她的心里没有了,你还计较什么?我的判断从来都是很准确的,我早就判断出来了,你和章叶结婚,肯定会幸福一辈子,章叶一辈子也不会再爱别人,更不会再和文保怎么样。只要你幸福了,以前的事,又不可能留下痕迹,你何必这么计较哩。 说得倒轻巧!如果是你,你怎么办?但丁一二还是什么也没说。秋和祥喂几声,知道他在听,接着又说,你和她不是也上床了吗?既然已经上了床,你就是她的男人了,她也是你的老婆了。你如果咽不下这口气,你就骂我,或者把气出在我的身上。 秋和祥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威胁他?丁一二觉得有这个意思。是呀,既然和人家上了床,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这事还得好好地想想,看来也是麻烦。丁一二突然觉得今天就不该给秋和祥打电话,更不该说这些。他恨自己太冲动太不成熟,丁一二又想哭,他再次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嘟嘟声,秋和祥猜测,丁一二很可能是和章叶吵闹了,说不定章叶的父母也知道了,而且章叶全家都卷了进来,全家人现在正闹得鸡犬不宁。秋和祥决定打个电话问问,看看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兰家的电话在客厅的电视机旁边,半天才有人接,因为带了哭音,秋和祥以为是玉兰。问出了什么事,对方却什么也没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真是莫名其妙,不管出什么事,也不应该一句话不说就挂断。合上手机,秋和祥又觉得接电话的不像何玉兰。不管多委屈,这么些年,玉兰还从来没给他这样耍过脾气。如果不是玉兰,那就有可能是章叶。章叶这孩子,确实让人心寒。不知自己的身世时,一口一个干爹,叫得和亲爹一样亲切。知道了身世,反而像见了仇人,一句话不说,还见了就躲。不行,不管怎么样,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考虑再三,秋和祥还是决定到玉兰家去看看,他已经好多天没去她家了。 他轻手轻脚来到院门口,听听看看,感觉屋里没人,进了院里,发现屋门也是开着的。他咳嗽几声推门进去,推了几个门,才看到章叶刚急急忙忙穿好衣服,眼睛都哭得通红。这闺女受委屈了,秋和祥满怀感情地想安慰几句,章叶却气冲冲地扭头就走,然后进入爹妈的卧室,砰地一声关死了门。 秋和祥站在门口,他想让章叶开门,他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哀求几声,章叶毫不理会。他知道章叶不可能开门,也不可能听他说什么。沮丧地站一阵,秋和祥还是决定找找玉兰。章叶不去上班呆在家里,爹娘又一个都不在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玉兰和章得中果然是在玉米地里干活。这些天章得中应该是愉快的。章得中家的蜜瓜不仅早早卖完,每次来卖,他还有意给多算几斤。章得中今年种了六亩瓜,估计至少也卖了一万多小两万。那天在电话里,玉兰说章得中彻底服气了,也彻底想通了。秋和祥问是怎么想通的?玉兰说,他怎么能想不通,如果没有咱们的事,他哪里来的一儿一女。那天晚上我揪着耳朵问他,女儿儿子可爱不可爱,女儿儿子孝顺不孝顺,他都点头说好。我问他儿女是哪里来的,他不做声。我说既然都好,既然儿子女儿都一口一个爸地叫你,你还有啥不满意?我告诉他,如果你不满意,觉得日子过的不舒坦,我们就走,反正你不承认我们是你的。最后他彻底的服气了。秋和祥也看出章得中确实是服气了。那天见到他,脸上表情很平静,他主动打招呼,他也热情回应,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章得中家的玉米棒子已经掰完,章得中和玉兰正在割玉米秆,也看不出闹矛盾或者不高兴。秋和祥下到地里,说该休息了。见章得中扔下镰刀走过来,便掏出红塔山烟,给章得中一支,说,玉米长得不错,看来今年你是丰收了。 章得中点燃香烟,说,再丰收也是个种田的,哪像你,大老板,轻轻松松大钱就来了,你看,连烟都又上了一个档次。 秋和祥将整包烟递到章得中的手里,看着章得中将烟装入口袋,说,钱倒挣了几个,但钱挣得也不轻松。 何玉兰也走了过来,秋和祥想问章叶怎么了,又感觉也许他们不知道丁一二和章叶闹矛盾的事。秋和祥心里轻松了许多,说,最近我想做笔大买卖,想和你们商量商量。刚才丁一二找我,说牛满田要卖树办砖厂。这事很明显,他又要糟蹋那片林子,最后的结果是砖厂办不成,卖树的钱也打了水漂。秋和祥说,这回我得站出来,不能让他卖树。那片树,我要承包!我公开叫价每年二十万承包费,然后把这笔钱每年分给村民。如果牛满田不同意,我就组织村民闹事,看乡里怎么解决? 二十万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章得中问怎么才能挣到二十万,如果靠卖树,树卖完了怎么办?秋和祥笑笑,然后掰了手指算账。 章得中一生都想挣大钱,也一生苦苦挣扎,这样挣大钱的事对章得中自然冲击不小。章得中再算一遍,确实是个挣钱的好买卖。现在那样大的一棵树,价钱远不止一百五,卖二百也有人抢。每年伐二十亩树,卖三十万都不止。章得中急忙掏出那包红塔山,给秋和祥敬一支,说,要不这事咱们合伙干,合伙承包势力大一点,成功的可能性也大一点。 秋和祥说,现在的关键不是谁包,是怎么阻止不让牛满田卖树,然后怎么逼上面同意承包。同意承包了,你包我包咱俩合包,都不是问题。 章得中兴奋得有点激动。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着猛吸几口,说,我觉得这事还是我来办合适。牛满田卖树是为钱,承包也能得到钱,他不会不同意承包。如果你公开叫价承包,就有人要和你竞争,闹不好就承包不到,即使承包到了,价格也会太高。我和牛满田的关系不错,他家的儿媳又是我的侄女。有这几层关系,我再带份厚礼,或者答应赚了钱给他分一点,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咱们就把事情办妥当了。 秋和祥摇头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秋和祥说,你想想,牛满田也不是傻瓜,他的账算得比谁都精。如果他继续当村长,那片树就归他管,就是他的摇钱树,他绝不会搞什么承包。承包了,收多少钱也在明处,他自己想拿也拿不走,他才不会干这种傻事。你给他送礼,能送多少?你送多少也不如他卖树挣的多。 章得中要解释,秋和祥打断他的话,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斗争。只有把牛满田斗败了,咱们斗胜了,牛满田斗下台了,咱们斗上台了,承包才能实现,一切好事才能实现。 章得中听明白了,秋和祥的意思是要当村主任。他当了村主任,咱自然能得到好处,别说占点小便宜,承包那片树林的大便宜,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怎么才能当上村主任,章得中觉得也不容易。秋和祥说,选举秋后就要进行,咱们联合起来串通村民,答应给他们分钱,给他们办养老院,办合作医疗,办许多事情。只要让村民们尝到甜头,他们就不会不选咱们。 何玉兰还在算承包林场的账。她说不光是卖树,在林子里还可以养羊。何玉兰说,夏天林子里有草,冬天林子里有树叶,一年四季有东西吃,养二百只羊没一点问题,光养羊,一年也能挣几万。 账越算利越大,利大舍命。谁都会算账会争利,看来事情还不是那么简单,承包林场当村主任,都不会容易,看来得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老话说得好,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就受一辈子穷。没有一个绝妙的策略,事情恐怕很难办成。秋和祥再给章得中鼓一阵劲,才心事重重地往家走。
七
西川村自然条件不错,虽然不富裕,但也丰衣足食。这样的日子让不少当家的男人感到满足,也感到小有成就。每年秋收一过,看看满院满仓的收获,自然要有一种庆贺的想法。这个季节,也是男子汉们最快乐的季节。杀一只羊,打一桶酒,把想请的亲朋好友都请来,热热闹闹吃喝一天。第二天,又该轮别人请客了,一轮吃下来,也快过年了。今年秋收虽然还没完全结束,秋和祥已经等不及了,他觉得自己今年应该首先请客,利用请客的机会,把村里所有应该说的事情和大家说说,把所有能鼓动的人也鼓动鼓动。把群众发动起来了,他才有可能当上村主任,也才有可能承包到林场。当然,他请客还有几个理由几层意思。一他是蔬菜协会的会长,二今年瓜菜卖得不错,三感谢乡亲们对他的支持帮助。秋和祥要把全村所有的人都请上。但请不请村干部,秋和祥还是有点为难。如果村干部在场,发动群众的许多话就不能明说。如果不请村干部,显然又不合情理,甚至有点像搞阴谋诡计。反复考虑,秋和祥决定写几份通知贴出去,村干部们看到后想来就来,不来更好。至于那些有头脸的村民,他再悄悄上门去请。 天完全黑尽,秋和祥才揣了三张通知,拿了一瓶胶水出了门。来到街上,他突然就有种地下党张贴传单的感觉,虽然他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心里还是止不住有点发虚,生怕被什么人看到问起。好在天有点阴,感觉四周一片漆黑。秋和祥低头一路快走,碰到人,也装做没看见。他将两张通知分别贴到村子的两头,然后才将最后那张贴在了村宣传栏里。 通知是用整张红纸写的,很醒目。牛满田看到通知时,还是感觉有点突然,还没看完,愤怒就充满了他的胸膛。村里的宣传栏是宣传张贴公事的,而且要通知的事,都应该经过他,即便不经过,也要告诉他一声。这种私人的事,竟然也贴到了村委会的宣传栏里,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简直是公开跳出来夺权。虽然他早就知道秋和祥会向他挑战,但没想到如此之快,如此之直接,如此之大胆。牛满田骂一句脏话,然后愤怒地去撕通知。对比一下陕西加气块设备 。胶水贴得很牢,费了好大劲,还是没有撕干净。 牛满田气急败坏来到办公室,背着手在地上走一阵,然后大声喊丁一二,要他过来一下。 牛满田如此愤怒,让丁一二感到害怕。牛满田也不看丁一二,说,敌人终于跳出来了,而且是公开下挑战书。好吧,既然你公开挑战,我也只好应战了,咱们走着瞧,看谁能斗过谁! 丁一二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凭直觉,他觉得敌人不是他,好像是秋和祥。丁一二只能一言不发地站着。牛满田又背着手在地上走几圈,说,你通知所有的村干部,要他们迅速到村委会开会。 突然开会,总得告诉人家什么事。牛满田说,你没看到秋和祥贴出的通知吗?他已经下战书了,已经坐不住上蹿下跳了,已经拉帮结派要篡党夺权了。 秋和祥写通知的事丁一二知道,起初秋和祥要他写,他怕牛满田看出他的字迹,才以字写得太丑婉言谢绝。牛满田把问题也说得太严重了,什么篡党夺权,完全是文革语言,充其量也就是个竞争村领导,这完全符合党的方针政策。为这么一件事就召开村委会,小题大做不说,也有点以权压人的感觉。丁一二不情愿地说,秋收完了,今天又是大集,大多数人都去赶集去了,现在通知,恐怕也没人在家。 牛满田烦恼地说,集市又不发钱也不唱戏,怎么会都去赶集。 会不会去赶集丁一二也不清楚,但他还是说,忙完了,也丰收了,人们都想去转转看看散散心,也有的人去打听一下行情,看自家地里产的那些东西能卖个什么价钱。 平日丁一二是听话的,不知今天哪来的这么多话。牛满田疑惑地看着丁一二,说,别的不要说了,你赶快去通知。 村干部家里都有电话,通知开会,打电话就行,电话就在牛满田的办公桌上。丁一二看着号码本挨个打,还真让他说准了,七位村干部,六位家里都没人接电话。 会议只能在晚上开了。 牛满田独自坐在办公室想一阵,他觉得人家已经活动了,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他猜测,秋和祥不仅仅是贴通知请客,说不定早已经在村民中串联了,也说不定已经搞了什么鬼,许了什么愿。也说不定已经到上面活动了,早已得到了哪个乡领导的支持。秋和祥收购蜜瓜已经收买了不少人的心,如果任凭他再闹腾下去,不仅威信会超过自己,人心也会完全偏到他的身上。 牛满田再起身背了手在地上急走一阵,觉得针锋相对迎接挑战还远远不够,首先把对手打倒才是上策。秋和祥劣迹斑斑,生活作风问题就是他的一个死穴,抓住这一点,不仅可以粉碎他的村主任梦,还可以把他搞倒搞臭,让他在村里成为臭狗屎,遗臭万年! 男女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说秋和祥欺男霸女,单说伤风败俗败坏村风,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这样的事不管,以后的社会风气如何了得?家庭不像家庭老婆不是老婆人人没有安全感,这日子还怎么过?更可恶的是秋和祥作风败坏不说,还给人家整出两个野种,让人家一家人不算一家人,亲父子不是亲父子。这种罪孽深重民愤极大的事,村里早就应该管了,拖到今天,也是他这个村主任的失职。 以这件事整倒秋和祥,必须要受害人章得中出面才行。这个缩头乌龟男人,让老婆一整治,就不敢再和秋和祥闹,而且一下被整治得哑口无言。 牛满田决定去找找章得中,和他谈谈,好好给他讲讲利害,不仅要他作证揭发秋和祥,也要他把秋和祥告到乡里告到法院,而且再讨要一笔赔偿金。他了解章得中,章得中爱财如命一生贪图小便宜,之所以甘当乌龟,也是得到了秋和祥的不少小恩小惠。只要让章得中得到钱财实惠,章得中不会不动心。 老六家开了饭馆,牛满田决定请章得中喝酒吃饭。 牛满田再将丁一二叫过来,要他去请章得中。牛满田说,让他马上到老六家的饭馆,就说我请他吃饭喝酒。 得告诉人家为什么请吃饭。牛满田霸气地说,你就说请他吃饭,什么事来了我告诉他。 感觉牛满田今天吃错了药,丁一二不敢再说什么,虽然心里窝着火,还是出了门。 在丁一二心里,他已经把章得中当成了老丈人。现在看来,能不能成为老丈人还难说。那天和章叶闹翻,章叶再没找他,连个电话都没有。虽然觉得闹翻也好,这样的女人确实不能要,但他心里却希望她来找他,别说道歉,来向他解释一下也行。但遗憾的是没有,章叶至今没有一点消息。现在他主动到章家,章叶还以为他服软了。 丁一二看眼表,已经上午九点多了,估计章叶去理发店上班了。再说,咱是有公事找章得中,又不是找她。 家里却只有章叶,而且见了丁一二,章叶竟然生气地将脸转了过去。丁一二也冷了脸硬邦邦地说,是村主任让我来找你爸的,你爸到哪去了? 章叶头也不回,说不知道! 什么道理,伤风败俗和人家上了床,还好像有了理,简直是不知廉耻。怒火一下使丁一二脸都涨得通红。他想狠狠骂她几句,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只好愤怒地转身就走。 盲目走一阵,心里平静了一点。他感觉今天章叶始终背对着他,也没看清她究竟是什么表情。是恨他,是不愿见他,还是故意撒娇?但丁一二发狠了想,不管怎么样,这样的女人是不能要了,要了,将来也是麻烦。 秋庄稼基本收尽,田野开阔了许多。章得中家的地丁一二清楚,章家种了点秋萝卜,也到了收获的时节,估计章得中应该在那里。还没走到,章得中便发现了丁一二,然后远远地迎了上来。 可以看出,章得中是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而且还有点迫切。丁一二也快走几步。两人面对面站定,丁一二说,村主任要请你吃饭,在老六家的饭馆,要你马上就去。 章得中深感意外,一双小眼疑惑地盯着丁一二看半天,才问有什么事,丁一二说不知道。章得中更加疑惑,说不到中午就请吃饭,是不是听错了?丁一二只好说,他是有事请你去商量,什么事他没告诉我。 既然是商量,就不会是坏事,章得中坦然了许多。在路上,章得中突然说,这么多天你也不来,是不是和章叶闹矛盾了? 闹不闹矛盾章得中当然能看得出来,这事也没法隐瞒。但为什么事闹矛盾,章叶肯定不会告诉父亲,自己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丁一二不想说什么,他低了头默默地往前走。章得中说,章叶不懂事,脾气有点犟,但心特别好,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如果是别的事,他倒可以原谅,但和别人上过床,怎么想心里都发痛,怎么想都无法原谅。丁一二不知该说什么,但不说也不行,丁一二只好说,你还是问章叶吧,她会告诉你的。 到了老六家的饭馆,牛满田已经坐在了那里,而且酒瓶已经打开,四个下酒的凉菜也摆在了桌上,就等章得中的到来。章得中有点受宠若惊,立即躬腰作揖表示感激。丁一二不知要不要他作陪,待章得中坐定,丁一二说,你们吃吧,没事我就回去了。 牛满田指了座位要丁一二坐下,然后让丁一二倒酒,说,今天你也参加,咱们一起吃,一起谈。 牛满田只管招呼吃喝,也不说什么事。这样的吃喝让章得中很是不安,连丁一二都着急了,牛满田才说,咱们村的老会计当会计也有十几年了,人老了不说,脑子还有点不太灵活。再说会计这营生,也不能干得太久,干久了,就知道怎么作假怎么贪钱了。我想好了,会计得换一下。牛满田又喝一杯酒,吃一口菜,突然对章得中说,我想让你来当会计,你愿意不愿意? 章得中从来没想过这事,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待明白过来后,一下高兴得有点不知所措。急忙站起身给牛满田连敬几杯酒,说,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跟老师学过算盘,我的算盘打得最好,给你当会计,我肯定能行。 牛满田说,现在已经用电脑了,会用电脑才算本事,但会用什么都不重要,村里也没多少账可算,唯一重要的,就是要听话。人们都说会计是村长的老婆,只要听话,只要一条心,就行。 章得中小学毕业,能不能当会计,让人怀疑。但牛满田已经说得很露骨,让章得中当会计,就是要让他成为亲信,而且要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丁一二隐隐约约感觉到,牛满田拉拢章得中的目的,还不仅仅是要他听话,很可能要鼓动他和秋和祥斗。果然,章得中赌咒发誓表达一番忠心后,牛满田得意地说,我没看错人,我早就知道你和我最投缘,你我肯定能合得来,咱们肯定能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既然成了朋友,你的事情我就不能不管。不管,我心里也窝得难受。 章得中急忙起身再敬酒,然后讨好附和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大哥,我的事,你当然得管,还要管好。 牛满田知道章得中没理解他的意思,但他正好顺着继续往下说。牛满田喝干敬酒,说,我首先要替你撑腰的,就是秋和祥欺负你给你戴绿帽子的事,这件事不管,连我心里都堵得难受。 章得中红了脸急忙说这件事就不用管了,这件事,我们已经私下处理好了。 牛满田问怎么处理的。章得中无法回答,因为这件事老婆再不许他提,女儿也再不许他说,就只能捂烂在心里。 牛满田给章得中倒一杯酒,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知道你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更知道你孤单一人怕斗不过他们。这回有我撑腰,你不用怕,你明天就去法庭告他,我明天就开大会批他。一告一批,他秋和祥即使不坐牢,也臭得没脸再呆在村里。 这可不行,章得中有点急了,这件事不光是老婆和女儿不让他闹,他也仔细算计过了。如果闹下去,不仅老婆会离他而去,女儿和儿子,也都真的不是他的了。这绝对不行!不管儿女是不是他的种,他苦熬了这大半辈子,就熬出这一个老婆和一双儿女。如果一下都没有了,他还有什么活头?牛满田却笑着说,说你聪明,你有时也真是糊涂。你不想想,儿女都是你养大抱大的,都喊了你十几年的爹,感情多深你当然清楚,就凭一句话,他们能不认你这个爹?如果不信,你让章叶叫秋和祥一声爹,看她叫不叫,她能叫得出来算她的本事。儿女没事,老婆就更没事。玉兰已经过了风流的年龄,眼看要让儿女养老了,她能扔下儿女丈夫跑掉?你打了让她走,她也不会走的。 章得中还是觉得不行。现在日子已经安稳,那口恶气也能咽下,何必再找麻烦。章得中连连摇头说算了,和为贵。牛满田说,我也知道和为贵,我也是为了和。我早就为你想好了,只有彻底整倒秋和祥,让他痛哭流涕跪在你面前给你认错,那时,才有真正的和。要不然,他一直骑在你的头上,一直和你的老婆勾勾搭搭,你怎么和。 话是对的,可整倒秋和祥也没那么容易。但章得中相信牛满田,甚至有点崇拜牛满田。他知道牛满田有多大的力量,只要牛满田要整的人,没有整不倒的;只要牛满田想干的事,没有干不成的。真的整倒了秋和祥,秋和祥真的跪在他面前道歉,那时,他才算出了一口气,才能说真正活了一回男人,活得像个男人。但他只同意在村里整治秋和祥,不去法庭告,更不把秋和祥送进监狱。如果把秋和祥送进监狱,不仅他的良心不安,玉兰也要和他拼命。 牛满田摇头说章得中不懂法。牛满田说,他们的事是通奸,通奸是双方自愿的,不犯法。但通奸违犯道德,法院可以叫他赔钱,赔一双儿女的抚养费。我问过律师了,律师说这种情况,秋和祥至少得赔你十五六万。你得到那么多的钱,也灭了秋和祥的威风,这么好的事,你再到哪里找?秋和祥的威风一灭,玉兰也不会再爱他。退一万步说,即使玉兰再闹,你也不必再怕她。你想想,你当了会计,又得到了那么多钱,这时,你有了权力有了身份有了金钱,那时的你就不是现在的你,你还怕她什么?如果她再闹,你就真的把她赶走,然后公开再娶,大姑娘小寡妇,想娶谁都能办到。 章得中的心还真有点痒痒的。如果真的有钱有势,再娶一个还真不难。村里的二香才三十出头,去年丈夫出车祸死了,二香就领着一个女儿回到了娘家,全家整天张罗着帮她嫁人。二香长得也很好看,年龄要比玉兰小十一二岁。有钱有势的男人就是皇帝,八十岁的老汉都能娶十八岁的少女。如果玉兰再闹,就真的离婚再娶一个。好吧,看来不听话也不行,那就听牛满田的。章得中还是点头答应了。 牛满田连敬三杯酒,说,一言为定,你就等着享受荣华富贵吧。 丁一二始终一声不响听着,但他的精神却高度紧张。他清楚,一场斗争的序幕已经拉开,这场斗争不仅仅是牛满田和秋和祥的斗争,而是整个西川村的斗争,斗争的结果,将决定全村未来的发展和命运。不知为什么,他从心眼儿里希望秋和祥能够赢得胜利,这不是因为私人的感情,也不是因为秋和祥是章叶的生父,他相信,如果秋和祥当村领导,村里的面貌肯定能有一个大的改观。现在牛满田全面反攻,而且政治围攻和人身打击双管齐下。特别是拉拢章得中并起诉秋和祥,这一招确实够狠的,他真担心秋和祥会吃亏。他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尽快告诉秋和祥,让他有所准备,或者让何玉兰阻止章得中,或者自己在章得中身上下点功夫,把牛满田的进攻瓦解掉。看看牛满田和章得中喝得正起劲,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丁一二都有点急了。 章得中终于喝醉了,先是话多,抱着牛满田的膀子胡说乱巴结。这样的场面让丁一二难堪得抬不起头来,他不由得想,怪不得何玉兰要偷情,嫁这样没出息没主意没骨气的男人,不偷情才是傻瓜。好在章得中很快就又吐又哭坐立不稳。牛满田起身躲开章得中,边擦溅在裤子上的秽物边笑着说,没血性的男人喝酒都不行,这才喝了几杯就醉了。然后对丁一二说,趁他还没尿裤子,你赶快把他扶回去。 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村干部,大白天扶着一个醉汉招摇过市,别人不笑话,他也没这个脸皮。再说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他和章叶谈恋爱,让人看到,还以为他在巴结老丈人。丁一二不高兴地说,他醉成这样怎么能扶回去,还是让他在这儿睡一觉,睡醒了再说。 牛满田说,那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说完出了饭馆。
八
牛满田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感觉自己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渺小,这样孤独无助。想当年,那时虽然自己只是个民兵连长,但权力已经够用,别说谁干了坏事他二话不说就可以把他抓起来,即使没干坏事,他也可以找个借口审审问问。可今天,秋和祥欺男霸女,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坏事,他堂堂一村之长,竟然对他奈何不得。奈何不得也罢了,秋和祥竟然敢在大会上破口大骂。其实,一开始牛满田是温和的,他要用温和的形式,让人民群众逐渐认识秋和祥的罪恶,然后逐渐批判秋和祥的罪恶,就像过去历次的政治运动,先办学习班让你自己认识错误,检讨错误,待你认错了,检讨了,然后再批你斗你,彻底把你打倒。因此,在晚上的村干部会上,他提出帮助教育秋和祥,大家都没意见一致通过。上午召开村民大会,来参加会议的人不少,但哪里也找不到秋和祥,秋和祥的手机也关机了,他知道会议内容泄露了。他只好先让章得中在大会上诉苦。但章得中并没有痛哭流涕,只是低着头像蚊子一样说了几句。他只好一个人在大会上讲。可他刚讲了一半,不知躲藏在哪里偷听的秋和祥突然冒了出来,然后站在那里和他对着吵,和他对着骂。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手里不但没有民兵,连其他村干部,也都哑口无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话,帮他解围。牛满田禁不住仰天长叹,他知道,对付秋和祥,除了让章得中到法院起诉,已经没有别的办法。让乡里出面也不可能,现在是法治社会,乡里也不会管这种事,这些事只有执法部门去管。 按通知的时间,下午秋和祥就要请客,要阻止秋和祥请客也不可能,唯一能办到的,就是打电话通知村干部不能去,党员也不能去。他还可以在村里走走,到那些德高望重有头脸的人家坐坐,劝他们也别去。领导和有头脸的村民不去,秋和祥请客就失去了一半的风采,也失去了大半的意义。 但要派一个人去赴宴,去看看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这个任务交给丁一二最好。牛满田把丁一二叫来,详细布置了任务,说,你去了只管吃,只管听,什么也别说,回来向我汇报就行了。 秋和祥也特意请了丁一二,去不去,怎么去,去了怎么向牛满田解释,刚才丁一二还在犯难,没想到牛满田让他去。这下好了,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至于回来怎么向牛满田汇报,他觉得完全可以实话实说,因为在那么多人面前说的话,就是公开要说的话,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通知上只写明时间是下午,十二点一过,就可以算作下午。丁一二也没吃中午饭,等到一点,丁一二便起身往秋和祥家赶。 秋家的羊肉已经炖到了锅里,肉香已经飘满了院子,而且丁一二来的也不算早,已经有十几个村民坐在屋里抽烟喝茶。因为人多,秋家在院子里摆了一溜三排长桌和条凳。按风俗,这样的场合,来赴宴的都是家长,而且是能喝酒的壮年汉子。不能喝酒的老弱和妇女,是不凑这个热闹的。西川村有三百多户人家,有喝酒汉子的人家差不多有二百,除去不愿意来的,丁一二估计,今天的宴会应该有一百六七十人。好在秋家的院子很大,丁一二觉得二三百人都坐在院子里,也没一点问题。 羊肉炖熟,该来的人也来了,和丁一二估计的差不多,就是一百五六十人。吃肉前,秋和祥举杯要敬大家三杯,三杯酒后,秋和祥又要说几句话。他首先感谢大家,然后直接将话题转到村里的林场上。秋和祥开门见山,说这些年卖了那么多的树,大家没见到一分钱,这样窝心的事,大家再不能沉默不管了。然后他提出承包林场,而且每年的承包费不下三十万。学会加气块厂家半岛 。而且这三十万都将分到大家的手里。这样美好而具有极大诱惑的话,如同在滚油锅里倒了水,立即炸开了锅。秋和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及时加以引导。秋和祥仍然用每年卖十亩林种十亩林二十年一轮回的理论,给大家算怎么挣回承包费,然后再说在林场可以养多少羊种多少经济作物。这样一算,大家茅塞顿开,仿佛发现了一颗埋藏在土里的金元宝,也仿佛自己的金元宝却被牛满田白白地占了几十年。大家激动,大家谩骂,同时一个问题也摆在了大家的面前,那就是如何才能实现承包,如何才能将这金元宝抱到手。事情很明显:只有推翻牛满田,至少要逼牛满田这样做。待大家争吵得差不多了,秋和祥及时提出他当村主任。秋和祥承诺,他当了村主任,不仅能够兑现每年分三十万,还可以办一个砖瓦厂,用几年时间,让大家都和他一样,住上小洋楼,开上拖拉机。这样的好事,大家当然求之不得,立即有人表态,今年选举,一定要选秋和祥当村主任。大家立即跟着附和坚决拥护。这样的激情场面,丁一二只在那些农民起义的故事片里见过。他不得不感慨秋和祥的聪明和谋略,这样的人当村领导,村子想不富也难。 秋和祥再举杯敬大家三杯酒,然后说,好事要实现,还得靠大家,而且要靠大家一步一步地来实现。当大家表示怎么办听他的时,秋和祥说,我考虑过了,首先咱们实现第一步,那就是到乡里去请愿,逼乡里出面把林场承包掉,同时也要求乡里清查村里的账目,罢免牛满田,然后提前选举村主任。这个主意,也立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甚至有人摩拳擦掌说吃完就到乡里去。秋和祥说今天太晚了,于是便决定明天一早就到乡里去请愿。 事情闹到了这个火候,连丁一二都有点激动,他相信村民们都会去请愿,都会去闹,而且会闹得很开心,就像上个月闹着要变压器一样。那次村里的变压器烧坏了,如果买一台,每家都得掏一大笔钱。于是有人提出到供电局去闹,要他们给弄一台新的。这样无理的要求,连村民自己心里都发虚,只是试试而已。但几百村民坐在门口堵死供电局的大门时,供电局竟然答应了。虽然没给买新的,但也给拉来一台能用的旧变压器。这一次,丁一二相信,肯定又会有个让村民满意的结果。 问题是怎么向牛满田汇报。如果把明天去乡里请愿的事汇报给牛满田,牛满田就会想办法提前阻止,或者采取什么预防手段。但如果这样关键的事不汇报,事后牛满田肯定不会轻饶他。为难一阵,丁一二突然想到喝酒。喝醉了,喝倒了,自然就拖到了明天。到明天,他就可以公开向他汇报了。 丁一二开始主动喝酒,当然,他也是今天唯一的村干部,也是外乡来的客人,见他主动喝,人们便轮番给他敬酒。不一会儿,丁一二便头重脚轻坐立不稳。他想再喝一杯彻底喝醉,但端起的酒杯却掉在了地上。 秋和祥将丁一二扶到二楼卧室,要丁一二好好睡一觉。但丁一二感觉他并没有醉,而且脑子也不糊涂,甚至比平时更清醒。他坚持不睡,而且也不让秋和祥走,他要和他说说心里的话。他抓住秋和祥的手死死不放。秋和祥只好问他什么事。要说时,丁一二突然想哭,而且想扑在秋和祥的怀里哭。扑到他怀里,丁一二一下哭出了声。还不等秋和祥问怎么了,丁一二就哭着说,章叶我是不要了,也不能要了,不要脸的破鞋女人,白送我,我也不要了。 秋和祥虎了脸说,年轻轻的,酒风不好,喝这么点就没轻没重由嘴胡说,将来还干什么大事! 丁一二抹把眼泪,忍住哭无比痛心地说,秋叔,不是我胡说,章叶真的不是处女,我心里难受,她已经和人睡过觉了。 简直是胡闹!但细想,秋和祥也愣了,感觉这已经不是醉话。凭什么说不是处女。秋和祥生气地把丁一二推开,说,你胡说什么,喝几杯酒,嘴上就没了把门的,这种事怎么敢胡说。 丁一二争辩说,章叶真的不是处女,她已经和秋文保睡过觉了。 什么?!秋和祥急问你怎么知道。丁一二说,是章叶告诉我的。 看来事情不会有假,真的是造孽,但这一切的罪孽都是他造成的。秋和祥打自己一个嘴巴。章叶出生后过满月,也是他第一次见章叶,只看一眼,他心里就一惊,感觉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虽然眉眼还没长开,但凭第一眼的直觉,凭那个大轮廓,凭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他真切地感觉这孩子就像他们家的人,就是他们家的人。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一直特别喜欢章叶,心里一直把章叶当女儿看待。得知章叶和文保谈恋爱,他就立即让丁一二插进去,但还是晚了。秋和祥痛苦地在心里责骂一阵自己,又开始怨儿子和章叶。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刚谈恋爱就上床了?见丁一二哭得更加痛心,秋和祥坐下来,给丁一二擦干眼泪,说,你也不用伤心,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要女人的主要是心,只要她的心是你的,她的一切就都是你的。只要她是你的,是不是处女就没什么关系。再说,处女也不是挂起来让人看的,你说她是处女,她就是处女,你不说她不是处女,谁也不会知道她不是处女。 丁一二摇了头又哭,说他心里就是难受。秋和祥清楚,年轻人就是这样,只要有爱在,难受一阵也就好了,而且现在越难受,说明他们爱的越深,如果不难受,那可就真的完了。秋和祥心里宽松了许多。秋和祥俯身哄着让丁一二睡觉,说他还得下去招呼乡亲。待丁一二平静一点后,秋和祥急忙转身往外走。 一觉醒来,屋子里白晃晃地耀眼,丁一二急忙看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了。丁一二急忙翻身坐起,才感觉头疼得厉害。但他心里还是高兴,现在回去,正好给牛满田汇报。 感觉村里静悄悄的,如果村民们去乡里请愿,估计已经出发了。丁一二出了门,感觉自己太清醒了,根本不像喝醉过。下到一楼,只有秋和祥老婆一个人在家。丁一二觉得应该再喝点酒,让秋和祥老婆找来酒后,丁一二又猛喝几口,才急忙往村委会赶。 牛满田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地上乱转,见丁一二进来,劈头就问干什么去了,电话也打不通。丁一二低着头一脸诚恳,说自己喝醉了。然后解释说村民太热情,每人敬了一杯酒。牛满田不再理丁一二。昨晚丁一二不来汇报,手机又不通,牛满田只好问村民牛小四。牛小四不仅老实,这一阵正求村里批宅基地盖房。牛小四果然把什么都说了,但牛满田却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对策,更没法阻止村民去请愿,他只能给乡领导打电话汇报,请示该怎么处理。乡领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村民来了再说。牛满田估计,乡里很可能会答应承包林场,因为最近上面也有这方面的政策。让牛满田想不通的是,当了几十年干部,自以为已经经验丰富驾轻就熟,领导一个村子得心应手,没想到却突然出了这样翻天覆地的事情。他估计,请愿的人已经到了乡里,不知乡里如何应对,村民们去了多少,闹成了什么样子?见丁一二仍然痛心疾首样站在那里,牛满田说,你去一趟乡里,看看他们在干什么,然后随时给我打电话。 村里有公用自行车。骑自行车出了村,丁一二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终于闹起来了,终于有一个大的变革了。他感觉这里面有他的功劳,而且他也是战斗中的一员,甚至是领导人。一路急行看到乡政府时,他才突然考虑到自己以什么身份出现?不少乡领导是认识他的,如果混在村民中,那就是一起来闹事。这不行,他的身份也不允许,如果以干部的身份劝说大家,村民们又不答应。他决定先在外面看一看,等闹得差不多了再进去,然后见风使舵。 在外面蹲一阵,丁一二正准备进乡政府的大门,村民们却一窝蜂说笑着涌了出来。 看村民的脸色,当然是彻底的胜利了。这么快就胜利,丁一二始料不及。见秋和祥也在人群中,急忙上前问怎么样了。秋和祥得意地说,还能怎么样,全答应了,乡里领导全出面了,而且还在会议室开了个会,会上书记乡长说我们的要求是合理的,都全力支持我们,答应林场立即着手公开竞标承包,村干部选举的事,也按程序加紧准备。 事情竟这么简单,简单得让人有些失望。丁一二说他还有点事,让秋和祥先走。待秋和祥走远,丁一二掏出手机,给牛满田打电话汇报。 打完电话,牛满田也没什么新指示。丁一二决定到乡医院去坐坐。那天乡卫生院的王菲来村里搞环检,他就觉得她真是聪明可爱,而且对他似乎也有好感。这两天他就止不住想,既然和章叶闹翻了,那就干脆到王菲那里试试,如果能成,王菲当然比章叶更好,不仅大学毕业有正式工作,长得也不比章叶差,虽然瘦小,但小巧可爱,特别是那双大而黑的眼睛,机灵得仿佛能说出话来。 还好,王菲就在医院值班。 来看病的人也不多,丁一二打招呼后在王菲对面桌前坐下,然后东拉西扯问候一些事情,但王菲的兴致好像并不高。也不知她是天生文静内向还是他并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丁一二觉得没关系,好感是凭才能建立起来的,来时他就想好了,今天来,要尽量风趣幽默一点,都是年轻人,油嘴滑舌一点更好,甚至再带点死皮赖脸。但他一连开了几个玩笑,也没调动起她的积极性。正在他失望着急的时候,王菲却问他有什么事,是不是病了。丁一二的热情一下降到了冰点。王菲这里是妇产科,好在今天没人来刮宫的。丁一二只好说,今天我想请你吃饭。 王菲很好看地微笑一下,说,请我吃饭干什么,是不是老婆要生了请我接生。 丁一二知道王菲在和他开玩笑,她知道他没结婚也没对象,再说,有对象就不会来她这里泡着!一不做二不休,都什么年代了,干脆今天就直说。但真要直说时,丁一二还是涨红了脸,而且声音也有点发抖。丁一二说我特别喜欢你,晚上都睡不着觉。 王菲也红一下脸,然后说,睡不着我给你开点安眠药,但要我嫁你,肯定办不到,因为我分到乡下已经够倒霉的了,再嫁一个村干部,那就彻底变成农民了,我好歹也上了一场大学。 满腔的血一下涌了出来,羞辱愤怒使丁一二恨不能钻到地下。出了医院的大门,羞辱愤怒又变成了悲伤和痛恨。他为自己悲哀,在人家眼里,他就是一个农民,就是一个最底层的人。悲哀让丁一二心里隐隐作疼。来当村官时,他是高兴的,甚至是自豪的,是怀着一种锻炼的心情下来的,因为并不是谁想当村官就能当上,必须是优秀的大专以上的毕业生才有资格报名,据说全市报名的有六百多人,经过市委组织部的考试和考察,才选出了五十名。能成为十几分之一,也够骄傲的了,想不到竟然被人家如此小看。 愤怒压制不住地升腾,现在细想,王菲的眼神,始终就是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也是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所说的话,也不是玩笑,而是一种嘲弄和奚落。妈的,牛皮什么,二十年后我要让你看看,即使当不了县长,也要混出个人模狗样让你后悔一场。 但丁一二还是浑身无力,浑身虚弱得蹬不动自行车,在一棵大树下坐了,心里又悲哀得想哭。悲伤一阵,他开始责骂自己,真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按你现在的情况,无权无势无钱,章叶能嫁你就不错了,你还朝三暮四想干什么。丁一二长叹一口气,想,回去还是给章叶道个歉,然后和好算了。
九
秋和祥虽然告诉过何玉兰章得中要打官司,而且说过这消息是丁一二说的,千真万确,但她还是半信半疑。她不相信章得中有那胆量,这么些年,她太了解他了。但她也不是没做预防,她再一次明确告诉章得中,如果再闹再提,就彻底散伙。想不到他还真的起诉了。章得中没有发疯,也没有精神不正常的迹象,吃喝拉撒干家务收庄稼,一切都平常如往日。愤怒吃惊过后,何玉兰才感到问题真的严重了。这些天,章得中很少呆在家里,而且对她也躲躲闪闪。看来,章得中是真的不想过日子了,真的不想要这个家了。 何玉兰浑身冰凉,仿佛空得一无所有。不行,她得问问他,为什么要起诉,起诉了要干什么? 等到章得中回来,何玉兰将法院的传票拍在章得中的脸上,问他为什么?章得中躲开她逼人的眼光,说,不为什么,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就是要秋和祥赔我的损失。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何玉兰真不知该怎么办,但她的心突然死了,已经没了要闹下去的心情。已经起诉了,再说什么也没了必要,那就只有分手离婚了。何玉兰腾开一间房子,将章得中所有的东西都搬到里面,也不给他做饭,更不让他吃饭。 这样的局面章叶更是反响强烈,她大哭一场,说原以为她有父有母,父母就是现在的父母,如今,她的父母都没有了,她再也不认这个父母,扬言从今以后和这个家庭断绝一切关系。第二天,章叶就住到了理发店再不回来。 痛苦虽然痛苦,但已经这样了,只能坚持下去。章得中决定离开这个家,住到村委会计办公室去,离开了,也许痛苦会轻一点。昨天已经和老会计办理了交接手续,他已经是西川村的会计了。 但住到会计室,他更无法清静,孤独寂寞让他难奈,牛满田的一次次逼迫更让他无法忍受。牛满田要他到乡里去告去闹,把秋和祥彻底搞臭。到法庭起诉了秋和祥,他就有点后悔,再到乡里闹,不仅会彻底失去女儿和儿子,女儿和儿子也没脸再去见人,但不去闹牛满田又不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躲一躲为好,就说生病了,到外面躲几天再说。 还没想好躲到哪里,牛满田又来到会计室。 牛满田心情沉重地坐下来,他觉得事情还得抓紧,不抓紧,很可能就要满盘皆输。这些天,许多事情都让他无可奈何,心里时时有种大厦将倾大势已尽的感觉。林场拍卖,乡里已经同意,谁也无法阻挡。从内心讲,他想购买这片林子,让这片林子仍然能够归他支配。和儿子协商,儿子并不支持。儿子有儿子的想法,说那片林子有许多是歪倒扭曲小老枝叉,成型成材的好树并不多,而且好树这些年也差不多已经伐完。秋和祥已经放风,要每年交三十万承包费。如果真是三十万,每年能伐的树根本卖不出这么多的钱,只能靠多种经营来弥补。儿子不支持,自己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承包五十年,他当然不可能再活五十年。儿孙有儿孙的活法,他也不想强求,但他打心眼里不想让秋和祥得到林场,更不能让他便宜包去。他希望到时竞争购买的人多一点,竞价更高一点。他已经和乡里协商过了,他提出了一些具体条件:一条是保底价,如果竞价低于年三十万,林场就不包,仍然归村里管理;另一条是承包金要先付,竞包成功,三天内就要一次交清三十万,以后满一年,就要交清下一年的。这样做的目的,除了保证村里能够得到钱,主要还是为了限制秋和祥。按他的估计,秋和祥一次拿出三十万,还是有点难度。如果拿不出,林场很可能还是村里的。另一方面,他也去找了乡法庭的老刘,老刘说像章得中这样的情况,可以得到民事赔偿,可以让秋和祥支付一女一儿的抚养费。初步算算,这笔抚养费至少也得十几万元。如果先判决秋和祥拿出十几万抚养费,秋和祥就更没能力来承包林场了。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章得中,这家伙这两天已经有动摇的迹象,如果章得中动摇了,撤诉或者少要抚养费,事情就有很大的麻烦。牛满田递一支烟给章得中,说,法庭的事我又为你跑了,也和刘庭长大概算了一下你能得到的抚养费,算出的结果是至少十六万。有这笔钱,你吃香的喝辣的,下辈子也花不完,别说娶一个老婆,再娶一个大姑娘也够了。 章得中并没表现出高兴,而是叹一口气,说,我问过了,如果要了抚养费,我就得承认女儿和儿子都是秋和祥的,而且从法律上说,女儿和儿子也成了秋和祥的了。这不行,我舍不得女儿和儿子,女儿和儿子就是我心头的肉。 牛满田嗨一声,说,你也真是糊涂了,什么法律上的儿子,儿子就是儿子,女儿就是女儿,女儿儿子都叫你爹,都和你亲,法律上能管得了,秋和祥能管得了?现在女儿儿子都和你一心,你要了这一大笔钱,再把钱分给女儿和儿子,他们能不高兴?他们高兴了,自然就更亲你这个爹。这么一来,你得了钱财得了儿女也出了恶气,一箭三雕的好事,你再到哪里去找! 可事情并没有这么美好,女儿已经不认他这个爹了,儿子在电话里也骂他糊涂不要脸,章得中只能叹息摇头。 牛满田说,成家的事,我已经给你相中了一个,就是老于家的二香。如果你同意,我明天就去给你提亲。 提到二香,章得中心里又有点痒痒。二香那么年轻漂亮,如果真能得到,也不枉活了一场,也算老天有眼给他的补偿。再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已经家破人亡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娶个年轻老婆,好好享受享受。章得中说,我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和刘庭长熟,你也往庭长那里多跑跑,说说我抚养两个儿女不容易,至少得判二十万。如果到时多判决了钱,我也不会亏待你。 果然有点财迷心窍,牛满田感觉满意。但问题的关键还是竞选村主任。如果大权在手,即使秋和祥承包到林场,他也有办法整治他,他毕竟是他手下的村民。但如果大权落在秋和祥的手里,即使秋和祥今天承包不到林场,明天也会承包到,而且会有比承包林场更好的事等待着人家。不从政治上整倒秋和祥,西川村就不会太平,西川村就会成为秋和祥的天下。牛满田清楚,章得中只到乡里告状不行,一般的闹也不行,必须得大闹,闹得让乡里知道秋和祥道德有多么败坏,闹得在村主任选举时,乡人大在政治上审查资格时就通不过。如果秋和祥道德败坏没有资格参加村主任竞选,那么西川村当然就又是他的天下了。牛满田再给章得中扔一支烟,然后一脸担忧地说,论你我的关系,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事都给你,让你当会计,我就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先是其他村干部不同意你当,我反复做工作,人家才勉强同意。然后是老会计不同意退休,怎么也要再干几年。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一次性给他一万块的退休金。但现在的问题很麻烦,秋和祥在下面拼命地活动,要当村主任,如果他当了村主任,你别说当会计,他不整死你才怪,到时,恐怕你在村里都很难呆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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