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日报8月20日报道 “如果你为女儿好,你就叫她回家吧,她变得好奇怪。”近日,收到女儿同学发来的离奇短信,云浮罗定市的黄先生满心担忧。
“学校不是说安排学生到东莞打工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黄先生说,他的女儿叫阿婷,现年17岁,今年初三刚毕业,已经被罗定艺术学校录取。今年6月18日,罗定艺术学校以“勤工俭学”的名义,组织还未入学的学生前往东莞打工。
让黄先生夫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阿婷在东莞打工还未满两月,竟然出现了精神异常。现在已经由罗定大岗医院诊断为“轻度精神病”。
南方日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近年来,罗定艺术学校以“勤工俭学”、“实习”等作为幌子,专门在暑期组织学生到珠三角工厂打工。学生工作时间长达12小时,收入微薄,俨然成了廉价暑期工。因此,不少学生和家长质疑学校是在借学生敛财。
女生的工厂实习噩梦
“她晚上经常睡不着觉,有时候又哭,有时候又笑。”黄先生满脸愁容,女儿从东莞回来后,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整天躲在房间不肯见陌生人。
黄先生说,6月18日,其女儿阿婷随同学校前往东莞市长安镇雅士电子有限公司开始为期3个月的“勤工俭学”。由于孩子没有出过远门,因此,黄先生夫妇非常担心阿婷能否适应。果然,还不到一个月,阿婷就屡次在电话中向父母诉苦:一天要工作十多个小时,晚上甚至加班到11点半……
“女儿在电话里多次哭诉,说想回家,但身上没有钱。”黄先生告诉记者,得知孩子的情况后,他曾与学校联系,要求亲自去东莞接孩子回家,但学校却不同意他的要求。
直到阿婷的同学发过来短信,让黄先生和妻子变得害怕。
8月4日,罗定艺术学校的老师将阿婷带回罗定。一开始阿婷竟然不认识父母。他们将女儿送到医院检查,医院的结论让夫妻俩伤心不已,女儿已经患上了“轻度精神病”。
罗定艺术学校一名姓孙的负责人明确表示,阿婷在打暑期工期间出现精神异常,纯属个人原因。
“她本来很开朗的。”与阿婷同桌,并且是同住一个宿舍的刘同学告诉记者。
刘同学认为,工厂恶劣的工作环境以及冷酷的管理模式是导致阿婷精神异常的重要原因。据与阿婷一起在电子厂打工的同学透露,学生到工厂后,原本是按照正常的8小时工作制,但后来每天都要加班4个小时,“如果做得不好,或者是速度慢了一点,就会挨骂”。
而阿婷因为工作速度比较慢,因此遭到的批评也比较多。
中央教科所研究员储朝晖表示,职业学校可以组织学生开展勤工俭学,但是这种实践行为里面应该包含学习成分和教育因素,而且学生的劳动强度不能过大。“不能把身心尚未发育成熟的学生当成廉价劳动力。”
家长质疑学校借学生敛财
虽然学校称组织学生到东莞打工,目的是为了帮助学生勤工俭学。但在学生家长看来,学校的真正目的是“借学生敛财”。
让家长不解的是,虽然学校与学生签订了“勤工俭学”活动的协议书,但很多家长对此并不知情。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这批200多名打工学生的年龄多在15—17周岁,按照要求,学校下发的协议书应该有家长的签名,但很多学生担心家长不同意他们这么小年纪出去打工,因此瞒着家长,私下签了家长的名字。
北京市大成律师事务所广州分所周峰剑律师对此表示,10周岁以上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未经学生家长同意或追认的,学校与未成年学生之间任何关于勤工俭学的协议均不具有法律效力”。
除了家长不知情外,学校的宣传也备受学生质疑。“刚开始,学校跟我们说一个月可以赚四五千元,所以学校大部分学生都来了。”数名学生向记者透露说。然而,事实并非如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刘同学向南方日报记者算了自己的工资:每个月920元,其中500元作为学费被学校扣留,学生每个月只能拿到300元生活费,而剩下的120元被当作是每个月的水电费、伙食费和住宿费。
南方日报记者在采访东莞市长安镇雅士电子有限公司时发现,长安镇的不少电子厂都招收了大量类似的学生暑假工,如果有陌生人去询问,工厂都否认招收了18岁以下的学生工。
禁不住的“学生工”乱象
南方日报记者调查发现,罗定有学校利用暑假组织未成年学生前往东莞工厂打工已经不是第一次,新华社、中央电视台、《南方日报》等媒体曾多次对罗定部分学校非法组织未成年人出外务工事件进行曝光,事后当地政府采取行动将学生接回。
尽管媒体多次曝光,但是每逢假期,罗定依然有学校以“勤工俭学”的名义,组织学生出外务工,当地政府主管部门监管缺失。
“这是职业学校的一种教学模式。”罗定艺术学校一名负责人表示,国家规定中等职业学校可以开展半工半读。“学校可以组织学生出去实习,取得一定的薪酬。”
罗定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也认同了这一说法,但他透露,艺术学校组织学生出去打工并没有在教育局进行备案。“我们教育部门的工作确实不够细致”。
而事实上,据《南方农村报》2009年1月曝光了该校涉嫌将欺骗200多名学生前往珠三角城市工厂打工,因为学生意见较大,罗定市教育局叫停了罗定艺术学校的半工半读试点。
既然已经被叫停,什么动力让学校如此费劲费心思冒风险组织学生外出打工呢?
据东莞一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帮助输送一个学生到工厂,工厂许诺按人头支付100—200元提成给带队老师。
东莞市厚街镇一家服装企业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每年6月到10月,是工厂订单的旺季,人手短缺。这样一来,暑假学生工就备受企业青睐,不用买保险,不用签合同,也不要缴纳其他费用,不仅成本低风险小,而且好管理。
“目前,对学生为主体的‘暑期工’监管在立法上仍是空白,没有纳入《劳动合同法》调整范畴。”面对暑期学生工乱象,周峰剑律师表示遗憾。
东莞市劳动部门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说,如果被招用的学生不满16周岁,即认定使用童工,要按照法律规定全部清退,送达其监护人身边,并对企业进行处罚；如果已满16岁不满18岁,则只能要求厂方按照未成年工的标准做好保护工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