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失公平在案例中的适用
【案情】
2000年4月，北京某滑水有限公司(A公司)与北京市某机械工程公司(B公司)签订了《关于第三期挖水道土方工程合同书》。合同约定：B公司负责A公司水场第三期水道土方工程的施工，工程单价为人民币4.8元/立方米，工程量按实方计算，暂定57.2万立方米。合同签订后，B公司于2000年4月6日正式开工，开挖后出现地下水位上涨，工程难度加大，为此B公司将地下出水的情况向A公司进行了报告，并增加了排水设备，边排水边施工，从而增加了工程费用。B公司于2000年5月4次致函A公司报告竣工，并要求验收。A公司均以工程尚未完工，B公司因施工技术上的问题影响了工期进展为由，不同意验收。后B公司撤离了施工现场。
2000年7月，B公司将A公司诉至法院，要求判令A公司支付工程款8449657元，并返还工程质量保证金10万元。A公司答辩称不同意B公司的诉讼请求，反诉要求解除双方所签合同，由大龙公司赔偿因违约造成的经济损失199万元并公开道歉。
另外，一审法院审理过程中，委托北京某投资顾问有限公司依照北京市现行造价定额对A公司水场土方工程价值进行了评估，评估结果是工程总价值9950319元。其中，机挖水道土方量617277立方米，工程单价11.96元/立方米，机挖运垃圾渣土1.2万立方米，工程单价7.79元/立方米。
【审理结果】
一审法院认为，双方签订的合同合法有效。施工过程中出现地下水位上涨，带水作业增加了施工的难度和成本，A公司仍要求以原合同所规定的土方量的价格支付工程款，显失公平。A公司反诉B公司违约、工程未完工、要求赔偿损失等请求没有事实依据，法院不予支持。虽然工程造价的评估结果是9950319元，但由于B公司起诉仅主张8449657元，故超出部分不予考虑。判决：1、A公司给付B公司土方工程款8449657元;2、A公司返还B公司质量保证金10万元;3、驳回A公司的反诉请求。
一审判决后，A公司以原审判决违反审判程序，认定事实不清，适用法律错误为由提出上诉。
二审法院认为，双方签订的合同有效。合同中约定的4.8元/立方米的工程单价对双方均有约束力，双方应如约履行。工程实挖干土617277立方米，以双方约定的4.8元的单价计算，总价应为2962930元。原审法院依据评估单位根据现行造价定额对工程造价进行的评估结果确定干土施工工程单价为11.96元/立方米，突破了双方对工程单价的约定，致使总工程款超出了当事人约定的2962930元，高达9950319元，违反了当事人的意思自治，应予变更。同时对于B公司施工过程中出现地下水水位上涨，B公司增加的施工难度和费用应予考虑，由A公司给予适当补偿。判决：1、维持一审判决第2、3项;2、变更一审判决第1项为A公司给付B公司工程款3364021元(干土施工费用2962930元，以及A公司就地下水水位上涨而应向B公司支付的费用及机挖运渣土费共计401091元)。
【评析】
本案的审理主要涉及以下两个方面的问题：
一、合同解释不得排除当事人意思自治。
显失公平是指合同一方在订立合同时因情况紧迫或者缺乏经验而订立的对自己明显不利的合同。在合同纠纷中，如何认定显失公平是审判实践中经常遇到的问题。我们认为，在认定合同显失公平时，应充分尊重当事人的意思自治，对显失公平的适用应有严格的限制。从合同法理论上讲，确认合同或合同条款显失公平，其重大不利的状态应在订立合同时就已经存在，否则应视为商业风险。本案中的工程合同是双方真实意思的表示，不存在情况紧急或者缺乏经验的情况，地下水水位上涨是双方履行合同中出现的商业风险，不应按照显失公平处理。
二、关于合同解释的范围问题。
《合同法》第62条第2项规定，合同解释应限于约定不明的情况。本案中双方对干土施工单价有明确的约定，只是对出水后如何处理湿土的问题在合同中未作约定。未作约定和约定不明确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双方既然已经在合同中约定了工程单价，该合意应该受到充分的尊重，法院不应以合同对于出水而增加的费用未作约定为由，视为全部合同未作约定，进而使用合同解释的方法排除合同中约定的价格条款的效力。
另外，在工程施工中，面对地下出水的情况，B公司方面了解对湿土增加的施工量已经超出原有合同的范围，将该情况想A公司报告等于已经给了A公司拒绝其继续施工的充分机会。A公司对出现湿土增加工程量这一情况完全了解，对于B公司继续施工的性质有完全的认识，A公司也完全有机会对B公司超出合同范围的行为加以拒绝，但事实上A公司未作出任何拒绝的意思表示。从该情况看，当超出合同范围的情况出现时，双方没有对超出部分作出新的约定，反而均作出了继续履行合同的选择，这一选择是明确而具体的。据此可以推定在地下出水后，当事人之间的合同包含了这样的隐含条款：依据公认的、合理的单价，双方对增加的工程量继续履行原合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