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23日，本报曾经报道了丰城市一司机醉驾撞倒路人后，未对伤者进行救护，反而驾车逃离现场，被撞者挂在车底，被活生生拖行了5公里之远。当肇事司机发现被撞者后，依然没有报警或施救，而是残忍地将被撞者丢到冰冷的河水中。7月18日，丰城市人民法院对这起案 件进行了开庭审理。庭审过程中，肇事嫌疑人两度向被害人家属下跪谢罪，但并未得到谅解。此外，先前交警部门曾提出肇事者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但公诉方却以交通肇事罪提起诉讼，也引起各方质疑，因为两个罪名在量刑方面存在颇大差距。

　　庭审现场

　　肇事司机：当时不敢停车怕被打

　　死者家属与肇事司机首度碰面

　　18日8时30分，在丰城市人民法院第二审判庭内，死者陈小英的家属及市民早早将旁听席坐满，唯独靠近辩护人坐席一侧的4个旁听位子还空着。法警称，这是留给被告人饶某和程某家属的。

　　8时35分，肇事嫌疑人饶某及协助抛尸的犯罪嫌疑人程某被带到法庭上。两人身穿囚服，头发凌乱、面无表情，双手戴着手铐。他们的出现引起现场一 阵骚动。“冷血！畜生！你们还不跪下！”死者的丈夫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大声斥责道。“案发到现在过去快半年了，我是第一次见到饶某，这些日子的煎熬，他懂吗？”死者丈夫激动地对记者说。就在这一过程中，记者注意到，一位年轻女子、一位老妇和两名男子悄悄坐在那4个空位上。事后，记者了解到，年轻女子是嫌疑 人程某的妻子，而饶某的家人只来了一位，并非他的妻儿。庭审过程中，4人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死者家人。

　　嫌犯庭上两度下跪磕头求谅解

　　8时45分，庭审开始，首先是公诉人丰城市人民检察院检察官宣读起诉书，字字句句刺痛着死者家人的心。死者八十高龄的老母亲顿时以泪洗面，尤其 听到检察院描述案发经过及死者惨状时，老母亲不停地嘟囔着：“女儿啊！女儿啊！”起诉书的最后提出，饶某涉嫌交通肇事罪，程某涉嫌帮助毁灭证据罪，顿时引 起死者家属及代理律师的质疑。此前交警部门曾表示，饶某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不过，为了不影响审理，法庭上被害方并未正式提出异议。

　　之后，审判长逐一询问两名嫌疑人是否认罪？两人都点头示意，口中的回话却轻得难以听见。接着，庭审进入调查阶段，检察官根据交警部门侦查情况， 细列相关证据证词，各方对这些内容都未提出异议。就在此时，记者发现，嫌疑人饶某的汗水浸透背心，而庭内的空调温度并不高。当轮到被害方律师提问，内容涉 及案发经过及细节时，饶某突然全身颤抖，人往前倾，要不是另一名嫌疑人程某扶住，他已跌倒在地。审判长及法警立即上前询问饶某状况，在确定其身体无大碍 时，庭审才得以继续，审判长允许饶某坐着，而嫌疑人程某庭审时全程站着。

　　在随后的审理中，饶某和程某两度给死者家属下跪磕头谢罪，忏悔自己犯下的罪行，死者家属虽然上前搀扶二人，但仍无法谅解他们。“他们行径太恶劣了，撞人拖行5公里，还抛弃死者，件件都无法容忍，现在的忏悔根本无法弥补对死者、对我们的伤害。”死者家人这样说。

　　肇事司机：当时已喝得烂醉

　　在此前本报的报道中，记者曾通过多方采访，详细还原了事发现场。不过，一些关于肇事司机心理经历的细节一直无法了解到。庭审中，审判长、公诉人以及被害方代理律师都就这些情况向肇事嫌疑人饶某发问。

　　据了解，因为饶某是事发后的第二天下午才被交警部门控制的，所以进行酒精测试没有任何意义。那么，饶某到底喝了多少酒？饶某供述，当时自己在真 龙公司年会上喝了一二两白酒，还喝了七八瓶啤酒，之后几个要好的同事又去吃夜宵，又喝了5瓶啤酒。“你平时的酒量多大？”审判长问。“最多5瓶啤酒。我当 时已经喝得烂醉。”“那你明知自己喝醉了，为何还要开车，难道你不知道醉驾的危害，你一下毁了3个家庭。”审判长厉声追问。饶某面色苍白无法回答，记者注 意到，旁听席上另一名嫌疑人程某妻子同样泣不成声。

　　“撞到死者陈小英时，你有没有意识到车子撞人了？”“喝得太多，我当时意识很模糊，现在回忆只记得撞到了东西。”“到底知道不知道当时撞到了 人。”被害方律师的追问同样让饶某面露痛苦。“知道撞了人。”饶某这样说。“你为何不停下车来看看，救助伤者，而是选择逃离现场，是为了逃避责任吗？”“当时有人拍打我的车窗，我不敢停，怕被人打。”饶某的回答顿时让旁听席上一片哗然。

　　协助抛尸者：以为是人体模特

　　作为此案另一名被告，协助饶某抛弃被害人的嫌疑人程某，被控涉嫌帮助毁灭证据罪。他在法庭上也供述了事发经过中鲜为人知的细节。据其称，当时他也喝醉了，饶某提出要送他和另一名同事回家时，他开始拒绝了。“但是，饶某执意要送我们，直接把我们推上了车。”程某说，“车子没开出多远，就和另一辆车 发生了刮碰。”

　　饶某此前在交警部门录的口供中提到，是程某提出抛尸的，但程某在法庭上予以了否认。他称，车子停在真龙公司时，他发现饶某车后面掉下一个东西。“我以为是个人体模特，因为我碰了下尸体，很僵硬。”但是，程某并没有说明当时到底是谁提出抛尸的。“难道是你与饶某‘默契’地将陈小英装入后备箱，再‘默契’地将之丢入河中。”面对质问，程某以沉默作答。

　　“我认为，程某在席间有劝酒行为，而饶某用车送其回家，他作为受益人应该有义务提醒、劝阻饶某，再则死者面目狰狞怎么可能会被误以为是人体模特，所以程某应该为本案承担连带责任。”被害方律师提出这样的观点。而程某辩护律师称，死者的死亡因交通事故而起，与程某没有直接联系，不应负连带责任。

　　庭审在进行了2个多小时后结束，法庭并没有当庭判决，将择日宣判。此外，关于附带民事赔偿案件部分，死者家属总共提出了近45万元的赔偿要求，审判长表示近期将组织双方就民事赔偿问题进行最后一次调解。

　　案件存有三大争议

　　A 是否有自首情节

　　检方：可以忽略不计

　　由于庭审过程中，死者家属对一些情况存有疑点，为此庭审结束后，记者采访了公诉方丰城市人民检察院相关人士。由于在量刑方面，自首将视为减轻量 刑情节。采访中，死者家属及一些知情人曾向记者讲述称，饶某并非自愿自首，而是在死者家属提供其车牌号码后，交警部门再找到饶某妻子，最后于事发后第二天 在真龙公司将其控制，其没有直接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对此，该人士表示，根据交警部门调查显示，饶某妻子主动来到交警部门替其丈夫投案，因为当时担心死者 家属对饶某有过激行为，才会有后面去真龙公司控制饶某的情况出现。在其看来，在公安部门劝说下投案自首的同样符合自首条件，不过嫌疑人的犯罪情节如果非常 严重，在量刑时，对于自首情节法院可以忽略不计。

　　B 交通肇事罪VS危害公共安全罪

　　检方：不符合后者法律要件

　　饶某的罪名到底是交通肇事，还是危害公共安全罪，也是关注的焦点。检方解释，在交通肇事案件中，行为人明知酒后驾车违法、醉酒驾车会危害公共安 全，却无视法律醉酒驾车，特别是在肇事后继续驾车冲撞，造成重大伤亡，说明行为人主观上对持续发生的危害结果持放任态度，具有危害公共安全的故意，才能以 危害公共安全罪来定罪。“我们定罪也是再三考虑的，因为此案中没有连续肇事的事实，仅一起造成陈小英死亡的交通事故，所以达不到连续发生危害结果的法律要 件。”

　　对此，被害方代理律师、丰城市法律援助中心王敬斌称，在陈小英死亡事件发生前，饶某所驾驶的车曾发生过刮碰事故，虽然后果较轻，但前提是他醉 驾，应该也属于交通肇事，那么就构成连续发生危害结果，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并不为过。“两罪的量刑有很大的差距，交通肇事罪根据情节不同，将处3年到 15年的有期徒刑，而危害公共安全罪上限是死刑。”王敬斌表示。

　　C 死者究竟何时死亡

　　检方：发回补充侦查仍无果

　　对于陈小英的死亡时间，也将关系到此案最后的量刑。陈小英的死如果是在发生事故碰撞之时，那么根据案件情况，饶某将被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陈小英的死亡是发生在饶某逃逸过程中，比如被拖拽而死，或者因救治不及时而死，那么可处7年以上有期徒刑。

　　然而，陈小英的死亡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遗憾的是，至今仍未查明。丰城市人民检察院相关人士也向记者坦言，案件曾发还给交警部门，就死亡时间这一关键问题进行补充侦查，但仍无果。

　　记者手记

　　下跪道歉于事无补

　　人们常常在犯下错误，而无法弥补之时，才想到如何去弥补自己心灵上的愧疚。这起案件，饶某和程某选择了用眼泪、用下跪磕头的方式，去请求谅解， 去告慰自己的良心。我看得出，他们面容憔悴，在看守所里的近半年时间，事发的一幕幕一定不断惊扰着他们，哪怕是睡梦中。相信，此时的他们肯定是真心诚意的 忏悔，以求良心的解脱。对于这样的忏悔，我们无可厚非，但如今的这个忏悔对于死者，对于死者家人来说，确实显得微不足道，于事无补。

　　我们并不是表达，不应该接受他们的忏悔，错已酿成，除了接受法律的公正审判之外，忏悔是最好的赎罪。然而，为何这样的悔悟不能出现在事发之前。 我们回想一下，我们自己，或者身边的朋友，是否也有醉驾的经历？也许这一次侥幸地平安回家，侥幸地躲过了交警部门的查处。但是，我们可曾想过，我们的侥幸 是用什么作为代价？他人和自己的生命，家庭的完整，良心的愧疚，妻儿父母无尽的痛苦！看看这起案件，死者的家人，两名被告的家人，泪水永远都流不完。

　　刑罚、赔偿，已经换不回三个家庭往昔的快乐，换不回死者的生命。此时的忏悔于事无补。相信，法庭一定会给被害人一个公道，会让犯错的二人得到应 有的惩罚。只是我们当中是否也应该有“忏悔”的人，虽然法庭上的情景尚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但还要继续侥幸下去吗？忏悔吧！拿着家人和他人的幸福，去换自己的侥幸，不值得，不应该，可能下一次侥幸之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首席记者黄祥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