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新疆都市报记者 如歌

　　“打拐必须先斩断买方市场，如果卖方没有利益可言，拐卖人口还有什么意义？可现在相关部门只打击卖方，对买方的打击却很少。因此，仍有人为了暴利挺而走险。”

　　——老魏

　　在与老魏的交谈中，记者听到了打拐及解救背后的愤怒与无奈。

　　由于受“传宗接代”、“养老送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封建思想的影响，膝下有儿成为不少人一生的追求，于是，“抱养”造就了“拐卖”市场。有人对抱养的孩子视如己出，恩宠有加……但他们不会想到那个丢失孩子的家庭会面临怎样的困局？

　　老魏举了一个例子：“贵州省大方县的一个名叫丁杰的孩子在奶奶家门口让人贩子拐走。自责中老人上吊自杀，幸亏被儿子发现救了下来。孩子丢失给一个家庭带来的是无法估量的伤害。

　　买的孩子

　　哪来的户口？

　　在“老魏寻人网”里，记者看到一名网友的微博留言：“山东某乡某镇甚至范围更大，那里每个村一半以上的孩子都是买来或从外地带来的……”

　　一篇名为《把买孩子当做一种习俗的城市》的文章引起了记者的注意。一个干部身份的网友写道：“这里把买卖儿童当做一种司空见惯的事。七成家庭都是有儿捡女，有女捡儿；也有多年不育的夫妇或者家里的孩子都二十多岁又捡个小孩的。这里的捡，不是收养或农村所说的过继，就是赤裸裸的金钱交易。身边人说起男孩女孩的价格都如数家珍……别的不说，就我居住的居民楼中，我知道的就有十来个孩子是这样来的……在学校接孩子的时候，经常听到家长议论‘看人家多会捡，这个孩子长得多好看’……晚上吃饭时，有一个朋友的朋友，50多岁，他家也在4年前买了一个儿子……我问他就不怕有人追究这个事吗？他很轻松地告诉我，孩子没有上他家的户口，户口落在了农村，给点钱就行。反正有户口就行了，到时即便出了事，说是亲戚的孩子就行了，都是民不告官不究的事情，没人管这闲事……”

　　老魏说：“贵州大方县已经成为出名的拐卖儿童的地下批发市场，在这个市场里，‘行家’把男孩叫大货，把女孩叫小货，这里的人对买卖孩子习以为常。”杜小华也列举了福建、山东、河北、浙江等几个买卖儿童比较集中的地方，有的他还亲自去探访过。“一次我和山东的一个老朋友闲聊。他说，他们那里有两千来户，至少一半以上的家庭都买了孩子来养……”

　　天上突然掉下个孩子，难道就没有人过问其来龙去脉吗？

　　老魏说：“绝大部分孩子被拐卖到了农村。按理说，每一个村都有村委会、派出所、计生办，只要这三个机构动起来，就能发现这些拐来的孩子，哪怕是多看一眼、多问一句，都会发现破绽的。如果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孩子，只要职能部门勇于刨根问底，就会发现问题。然而，这么多失踪的孩子，突然到了另一个家庭，却没有人追究。难道这不是监管出问题了吗？”

　　全国每年失踪儿童多达20万，这么多孩子去了哪里？

　　据悉，公民落户应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户口登记条例》第十条“公民迁出本户口管辖区，由本人或者户主在迁出前向户口登记机关申报迁出登记，领取迁移证件，注销户口。”以及第十三条“公民迁移，从到达迁入地的时候起，城市在三日以内，农村在十日以内，由本人或者户主持迁移证件向户口登记机关申报迁入登记，缴销迁移证件”的规定进行。

　　可见，落户是一个人成为公民的第一步。

　　记者了解到，新生儿落户口手续一般要在新生儿出生一个月内办理。要有夫妻双方身份证、结婚证、《出生医学证明》、《计划生育服务手册》、随父或母户口簿，方可到父亲或母亲户口所在地派出所户籍部门办理。

　　就落户的基本条件而言，这些拐来的孩子，哪里来的《出生医学证明》和《计划生育服务手册》？如果没有，又怎么能落户？

　　老魏告诉记者，他的“老魏寻人”网自成立以来，已经有几百个失踪孩子的家长向他求助，如今，他已经成功寻找和解救了37名被拐孩子。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只有一个小女孩尚未落户，其余的都有户口。

　　这些漏洞使做“儿童买卖”生意的不法之徒有了可乘之机。

　　人为制造的亲子离散

　　走失的孩子被送进儿童福利院，应该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以被视作进了最保险的地方。可是，老魏的亲历却让人心有余悸。

　　“2009年3月26日，贵州省大方县长石镇坪水村5岁儿童郑绪润在家门口失踪。20个月后，我在杭州找到了线索。然而，当我带着郑绪润的亲生父母和警察赶到时，却发现孩子在当地某福利院被合法领养了。抚养孩子15个月的‘新’父母也很委屈，因为他们是通过合法手续将孩子从儿童福利院领回家的，当时郑绪润被确认是‘被遗弃’的孩子。为此，孩子的归途和与家人的团聚都变得异常艰难。如今，郑绪润虽然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但郑绪润事件却引起了更多人的思考。”

　　我国对领养孩子有明文规定。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养法》第4条规定，被收养人的条件是：不满14周岁丧失父母的孤儿、查找不到亲生父母的弃婴和儿童、生父母有特殊困难无力抚养的子女，被确认后，方可作为被收养人。

　　一些孩子并没有达到领养条件却被领养了，为什么会匆匆被人领养？据说，领养一个孩子，领养者要给福利院交一笔数字可观的“赞助费”。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变相敛财”之词。

　　“尽管我们相信这只是个别现象，但它的存在却让人担忧，这不是在人为地制造亲子离散吗？”老魏说到这个问题时，情绪有些激动。

　　记者在网上还看到了这样一则新闻：《某儿童基金会中介国际收养，一个孩子最低收费16.8万人民币》，内容显示：某儿童基金会在某大国总部就是一中介国际收养的机构，业务横跨中国、哥伦比亚、埃塞俄比亚、俄罗斯、越南，每个孩子最低收费至少在16.8万人民币。

　　这则消息，不禁让人瞠目结舌。这样的机构或分支，在其他地区是否还有？

　　老魏说：“从这个角度而言，部分福利院和人贩子区别并不大，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些福利院的手续齐全，而人贩子出手的价格低于福利院一半以上，因此，他们的买卖各有千秋。因为我们手里有证据，才敢说这样的话。”

　　民间打拐异军突起

　　在公安部门加大对拐卖儿童打击犯罪的同时，一支支民间打拐力量正在异军突起，“老魏寻人网”就是其中的一支，老魏的微博打拐打出了名。

　　只要有举报线索，他就会亲自赶赴核实线索并和当地警方合作，最终使37个孩子获得解救。

　　“可怜天下父母心，能帮一个算一个吧。寻人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甚至就是一场夺爱的战争，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血缘；一边是恩重如山的抚养之恩。而且为了暴利，人贩子一般都会以死相拼。因此，我大多是一个人在跑。”

　　“这么大的花销，还要付出时间和精力，你能坚持多久？”记者问。

　　“只要还有能力，能做多远走多远。”老魏回答。

　　记者明白，他所说的能力其实就是经济能力。老魏今年47岁，家庭幸福，有一双孝敬懂事的儿女，他的资金积累来源于他从事寻人之前所做的小工程，可以说，如果他不介入这与己无关的“闲事”，一家人的生活应该很殷实。

　　家人有过反对，更关心的是他的操劳，但看到他乐此不疲地奔走着，最终依了他。

　　“这些年外出寻找失散的孩子，我都是坐火车硬座，脚经常会肿，到地方就用热水泡脚，能缓解一些。这些我不抱怨，因为路是自己选的，我不怕困难、不图回报，我享受其中的快乐。当看到失散的孩子被解救后扑在妈妈怀抱的那一刻，那种温暖和甜蜜，是无以言表的。”在老魏的帮助下团聚的家庭，失散孩子的时间长的有20多年，短的仅有几天。

　　记者了解到，公安部从2011年4月起已在全国集中摸排来历不明儿童，同时要求对非亲生入户儿童进行DNA检验，只要没有出生证的，都被认定为“非亲生”。

　　今后，家庭“抱养”“收养”小孩前，都须对其进行DNA检测，录入全国打拐DNA信息库对比确认非拐卖儿童后，再办理入户手续。

　　另一个公益性质的寻子机构和网站“宝贝回家”的创建者和建立“打击拐卖儿童DNA数据库”的建议提出者张宝艳也向媒体发布了一条令人欣慰的消息：该信息库是免费检测，如果确定孩子丢了，就可以联系县级以上的刑警队，进行采血，然后警方会将信息录入到全国打拐DNA信息库里面。

　　只要有疑似DNA出现，系统就会报警，然后据此再进行核对检测。

　　孩子以前丢了的，也可以去检测DNA。通过这个方法，目前该数据库已为1000多名孩子找回了家。

　　难以跨越的心坎

　　想到“疑似任超”养父母的排斥态度，记者直言不讳地询问正在寻子的杜小华：“如果有一天，你们找到了儿子，儿子在养父母那里生活得很好，甚至忘却了你们，你们将怎样面对？”

　　“从理智上来说，目前，我就想知道儿子还在不在？生活的好不好？能不能吃饱穿暖？能不能受到正常教育？找不到儿子，我们是不会停下来的……我们当然期待孩子的认可，至于跟谁过，我们会尊重孩子，只要他幸福我们就满足了。至于和养父母的关系，我们希望孩子是根纽带，两家人因为孩子而和睦相处。”

　　杜小华包里的十几份来自多个省市的寻人启事，是他们在寻找中同命相连的人相互交换来的。面对一个家庭的悲情失散，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有寻找的行动能给团圆带来希望。

　　据悉，像老魏这样的专心帮助寻人的好心人和“老魏寻人网”这样的寻亲网，在全国已经有上千人和百余家。他们以微小的力量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如果有10000家这样的机构行动起来，哪怕每个机构每年帮助找回一个失散的孩子，那也有10000个家庭得以团圆啊！”这是老魏的希望，也是渴盼家家团圆的老百姓的希望。

　　“坚决要严惩买家！这是拐骗的源头！”老魏和杜晓华一遍遍地说。

　　成千上万个任超和小米奇在哪里？孩子的养父母能不能成全亲情的团圆？被解救出来的孩子，他们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能不能因为孩子成为和睦友好的“亲戚”？

　　我们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