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局长担任过８年保卫处长，以“特务手段”索贿 行贿者行了贿，却不知钱给了谁
２００８年２月１日，农历腊月二十五，有雪。 笔者前往重庆市三峡监狱，采访正在这里服刑的重庆市万州区原出入境检验检疫局（以下简称万州商检局）局长余天奇。 这位曾在四川省内江市政府办公厅担任过８年保卫处长，后以“特务手段”索贿而著称的“有才”局长，谈及自己那段离奇的经历时，一个劲摇头叹息：往事不堪回首，聪明反被聪明误…… 只闻其声不见人 时间倒回到２００５年１２月下旬，一个星期一的早上。
重庆市检察院第二分院检察长王定顺刚上班，举报中心就送来一份反映万州商检局在移民迁建工程中涉嫌重大受贿的匿名举报信。 ２００６年１月，随着侦查活动的开展，检察机关获取了重庆某建筑工程公司肖某承包万州商检局办公楼主体工程的合同及拨付工程款的相关材料。涉嫌行贿的肖某被传唤到办案地点，检察官们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肖某为检察官们的真诚感动，表示愿意配合检察机关调查。于是他陈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离奇行贿经历。 １９９８年底，肖某得知了万州商检局准备在五桥修建办公楼和宿舍后，就立即到招标办报了名，然后又直接到万州商检局找到该局局长余天奇，对自己所在的建筑公司作了详细介绍，希望能够承接该局工程。余天奇当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个项目已委托招标办进行公开招投标，一切按正规程序办理。 没过几天，肖某就接到一个张姓妇女打来的电话，她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对肖说，万州商检局有一个１２００余万元的移民迁建项目，她可以从中协调。事成之后她要收取５％的中介费。肖某当时想约她出来见下面，但是她始终不肯。 不久，在招投标中，肖某所在的建筑公司顺利中标了。 没想到，此后肖某却遇到了麻烦。１９９９年１月，肖开始与商检局商谈签订合同，商检局只同意把他们已中标的那８００万元办公楼主体工程分项目签合同，即先只签订３００万元的基建合同。面对这种情况，肖某表示难以接受，合同洽谈一时陷入僵局。 期间，肖多次接到那个神秘女人打来的电话。她说，只要肖按８００万元工程造价的５％支付给她４０万元中介费，她保证满足肖某能做足８００万元工程的要求。更让肖某吃惊的是，那个神秘女人竟说出了肖某和局长余天奇谈判的很多细节。 这个女人来头也不小啊！肖某无奈，只得表示同意她的条件。 谁知，在接下来与余天奇洽谈工程以及预付款的划拨问题时，双方又一次出现重大分歧。 就在当天中午，神秘女人再次打电话给肖某，谈及了上午肖与余天奇洽谈合同及预付款的情况。肖某感到十分惊讶，上午自己同余天奇是单独谈话，并没有第三人参与，可眼下这个女人似乎完全了解他们谈话的内容。肖某意识到：这个女人同余天奇的关系非同一般。 神秘女人在电话中说，她马上去做余天奇的工作，让他答应肖某的要求，并叫肖继续坚持自己的条件，不要让步。神秘女人又一次谈到，只要给她４０万元的中介费，她会找余天奇通融，保证能帮肖某把事情谈妥。当天下午，肖按神秘女人的意思找到余天奇。果然，余不仅同意按２０％支付工程预付款，而且还同意缓交１０％的工程质保金。通过这一系列发生的事，肖某对这名女人产生了信任。 神龙见首不见尾 １９９９年４月初的一天，肖某从银行提出４０万元，按照那女人的要求分成两包，各装２０万元，一并放进一个编织袋中。 晚上约８点钟，那个女人打来了电话。她叫肖某一个人把４０万元送到一辆停在某大酒店外路口的夏利出租车内，并告知了车牌号码。 神秘女人反复交代：接钱的人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拿一瓶矿泉水，必须要见到此人后才能交钱。 肖急忙赶往指定地点，果然有那女人所说的出租车停在那里，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肖某问那人：“还有什么东西给我吗？”该男子马上就从车前的搁板上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了肖某。见接头暗号正确无误，肖某把钱递给年轻男子，该车迅即离开了现场。 肖某也留了个心眼，为摸清神秘女人的真面目，他故意只送去３９万元，写了一张１万元的欠条夹在装钱的编织袋中。一个月后，神秘女人再次打电话向肖索要１万元钱。这回“接头”的地点是一家电影院，肖按照指定的座排号位，将１万元钱交给了坐在邻座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风衣的老头。老头拿到钱后匆匆离去。 肖某把自己送４０万元的离奇过程告诉了合伙人孙某，孙却认为，这是肖某编造情节骗占４０万元并与肖产生矛盾。在施工过程中，孙为试探虚实，便把肖某送４０万元的事故意透露给万州商检局的有关人员。 余天奇随即把肖某叫到办公室，责令肖某写了一份说明自己没有收取肖某任何钱物的“廉洁证明”。事情过去８年了，肖某至今不敢肯定这笔钱到底是送给了谁，也不知那张姓神秘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此后工程进展一帆风顺，所以在他心中，还是有一个怀疑对象的。 老手法再创新“业绩” 神秘女人到底是谁？接头的一老一少两名男子又是何人？一系列的疑问摆在办案人员面前。检察长王定顺召开案情分析会，认真研究了肖某的交代材料。大家认为，肖某是在没有任何诱导、胁迫的状态下所作的供述，有相当的可信度。随后，侦查人员在四川省华荥煤矿找到了肖某的合伙人孙某，孙向办案人员证实了肖某的话。 此时办案人员又发现了一个在２０００年３月上、中旬与余天奇进行长时间频繁通话的电话号码。经查，此电话户主系承接万州商检局装饰工程的梁某。梁某承认：为承接万州商检局的装饰工程，公司拿出了１０多万元的“公关费”，但具体是公司副总经理程某办理的。根据梁提供的情况，办案人员随即找到了程某。不料，程某又讲出了一个与肖某经历惊人相似的离奇行贿过程。 １９９９年底，为承接万州商检局１００余万元的装饰工程，一个自称张姓的女人，操普通话向程某索要１５万元。接头地点也是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收钱的仍然是副驾驶座上的男子。钱送到后车子飞快开走。程某机灵地向车子里面瞟了一眼，发现后座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片刻后，张姓女人给程打电话，说钱收到了，并夸程表现不错。通过查账，办案人员获取了梁某公司送给张姓女人，但因无凭据冲账而长期悬账待处的一张１５万元的借条。 虽然索贿人没有露面，办案人员心中明白，这事儿余天奇的嫌疑最大。办案人员通过对余天奇进行调查，没有发现问题。最后，调查延伸到了他的家人，问题出来了：在那段时间曾有大笔来源不明的资金进入余天奇几个兄弟的账户。 钻研案例想奇招 ２００６年５月下旬，余天奇被传到审查地点。可余天奇辩称，自己是被冤枉的。办案人员指出，对抗审查后果严重，只有如实交代问题争取从宽处理才是唯一出路。余见硬抗没有效果，想出了新的花招，当晚吃饭时，他吃完了一大碗饭菜后，不到两个小时，便喊胃痛得很，并不时呕吐。检察院领导适时将法医派上去进行诊断，确诊余天奇无病。主审人员则以其装病为由展开攻势，最后，余天奇不得不供认了与神秘女人相互勾结、索要好处费的犯罪事实。余天奇说，面对开发商轮番而来的明示暗示表示，他心动了。但他又想保证工程质量。自己直接收钱吧，又不稳当。要想质量收钱两手“硬”，还是找个中间人最好。 １９９８年底，在三峡库区大规模的移民搬迁和开发建设中，万州商检局的新办公楼和宿舍楼建设资金到位１２００万元。手里掌握着上千万建设资金的余天奇想从工程上捞点好处。就在此时，他的一个舅子因涉嫌收受贿赂被“双规”了。 真吓人啊！可自己就此放过到嘴的肥肉吗？余天奇心不甘啊！于是开始收集有关贪污、贿赂案件的报道进行研究，渐渐地，他发现那些落马者无一不是直接伸了手。如果设计一个异常隐蔽的索贿方案，自己不直接出面又会如何呢？ 这样，他就找到了自己的老乡，时任万州区体改委副主任的关沣峡。余天奇为什么找到关沣峡做这个事呢？其实余天奇和关沣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余天奇用关沣峡，只是因为他觉得关沣峡这个人“素质”各方面不错，考虑问题可能也比较周到。 后来的事情证明，关沣峡确实是个有“素质”的人。两次索贿事件加在一起，余天奇只得到了２３万元，而关沣峡反倒通过加价得到了３２万元。别看钱拿得多，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关沣峡还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犯罪呐。 ２００６年５月２９日，办案干警将关沣峡传到审讯室。面对检察官，关沣峡自知没法蒙混了。她很快交代了自己与余天奇合伙勾结，扮演神秘角色，向承建公司索贿的详细经过。 １９９９年初的一天，余天奇给关沣峡打电话，请她充当中间人找施工单位要钱，并许诺事成之后给她分钱。 １９９９年上半年，商检局的办公楼、宿舍楼要进行招投标，余天奇便将工程的大概情况告诉了她，并将肖某的传呼机号码告诉她，授意她采取使用公用电话、讲普通话、不告诉对方真实姓名以及不与对方见面的方式与肖某联系，向肖索要好处费最好是３０万元，至少也得要索取２０万元。同时为使肖相信她确有能力，余天奇与关沣峡商定，每次肖来谈事，余天奇都故意不答应肖提出的条件，等关沣峡与肖通话后，余天奇即同意肖提出的条件，以此使关沣峡获得肖某的信任。 由于余天奇只答应给她好处，却没明说具体数额，关沣峡决定自行将好处费提高到４０万元。在肖同意一旦收到工程预付款即支付４０万元好处费后，她隐瞒了好处费的真实数额，而告知余天奇好处费最后只谈成２０万元。 在肖某答应给４０万元后，关沣峡让自己的弟弟手拿矿泉水瓶，坐上一辆出租车负责接头，自己则坐另一辆出租车尾随其后，并在上车前将弟弟乘坐的出租车号牌告诉了肖。 关沣峡不知实情的弟弟拿到钱后随即交给了她。此后不久，她向肖索要尚欠的１万元钱。这回负责接头的头戴鸭舌帽、身穿风衣的老头，正是同样不知实情的关沣峡养父官某。关沣峡的养父随即将钱交给了她，后经余天奇同意，她将该１万元自己占有。 １９９９年底，余天奇告诉她万州商检局有个玻璃幕墙装饰工程，工程造价１００万元左右，余天奇想从中捞取好处，让她按照同样手段操作。这一次，关沣峡仍然自行“加价”，以工程造价的１５％索要１５万元中介费。随后她与姐姐联系，让其帮助接头取钱。 ２００７年４月１５日，经重庆市高级法院终审判决，依法判处余天奇有期徒刑十年，判处关沣峡有期徒刑九年。“一对零”的索贿案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余天奇还会学习案例吗？会。但这一次是为了追悔。（向周 祁蓓）
余天奇学习案例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聪明的自己有一天也会坐到讯问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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