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6日凌晨 2点，左权县粟城镇故驿村一铁矿发生事故，造成一人死亡。事故发生后，矿主杨付祥找人匆忙将死者马某送到了河北省涉县殡仪馆寄存，“害怕政府追究责任，所以还没有联系好家属，便做了这样的处理”。    

    2007年1212日，知情人士举报杨付祥瞒报矿难。左权县公安局在调查中发现越来越多疑点。此后，民警们历时两个多月，最终揭开了地跨河北、山西，先后6起冒充矿难杀人骗钱，致6人死亡的系列案件。      

    “矿难”原来是伪造的 　　

    “12月6日,杨付祥的铁矿点上发生一起事故,被矿主恶意隐瞒。”2007年12月12日,知情人
来到左权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秘密举报。      

    左权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粟城派出所迅速派出警力,控制当事人,展开调查。“来到矿上时,马某(注:真实身份尚在调查中。该系列案件的死者身份均未查明,下同)自称是临汾人。但他死亡后,肖合生却说,马某是河南人。”矿上工作人员的话,让办案人员警觉起来。      

    办案民警再问矿上与马某相处近的人。“我们于2007年5月来到左权,肖合生是死者的叔叔。”陕西省安康市石泉县的盛秀春回答。盛秀春同乡张林芳也表示这是一起普通事故。问及马某的情况,两人一知半解。“当时,我们的看法是,这些人可能并非真正的家属,只是冒领赔偿。但突审张林芳后,案件有了重大进展。”左权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二中队队长李俊谈起那天的情形,依旧为他们没有放过一点点细节而庆幸。      

    两个多小时的讯问后,张林芳开始交待。2007年5月以来,张林芳伙同盛秀春、肖合生多次合谋制造矿难假象,骗取矿主钱财。马某是被他们以帮助找对象为名骗到矿上的。12月6日凌晨,矿上只有张林芳、盛秀春、肖合生、马某上班。见时机成熟,张林芳等相互示意,开始下手。趁着马某在矿口吸水,盛秀春从背后一脚将其踢下了一百多米深的矿井内,马某当场摔死。事后,张林芳又安排肖合生冒充死者的叔叔,安排另外两人冒充死者的家属、村干部,向矿主索要16.5万元所谓的“赔偿”。      

    左权“12·12”案查明后,民警们继续向张林芳政策攻心。“我们只不过是‘小字辈’,赵老大他们才做得大。”一周后,张林芳再次开口。赵老大名叫赵良定,已多次在河北、山西等地用类似方法作案。

    矿井下的黑手

    “老乡,你那儿需不需要工人呀？”2007年阴历五月的一天,正在张家口市蔚县的一家煤矿打工的付强忽然接到赵老大的电话。赵老大是陕西省汉阴县汉阳镇泗发村人,该系列杀人案件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与汉中市略阳县的付强早年就认识。      

    付强18岁便离开家乡,一直在山西、河北等地的煤矿带班。听了赵老大的话,付强说需要。三天后,赵老大的弟弟赵良贵独自一个人来到蔚县,“但在矿上上了两天班,便称太辛苦,匆匆走了”。      

    赵良贵此行,实际是踩点。又过了一周,赵老大把同乡岳进平、“吴子张”打发过来。同时,赵老大电话里告诉付强,他们在那儿要“办点事”,请付强帮忙掩护,事成之后,“给你三块钱”。      

    付强不明白他们办什么事,便说:“什么事,还用掩护,再说也就三块钱呀?”      

    “你猪脑子呀,三块就是三万,你只要听岳进平的就行。”付强还想问什么,赵老大有些不耐烦了,“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放心吧”。考虑到钱给得不少,付强没有再问,便答应了。      

    大约十天后的一天下午,刚刚上班,岳进平趁着井下维修,找到付强,“今天要办事,你帮着看住,不要让别人知道”。三人连同矿上的其他人来到井下。一会儿,其他人便整理好巷道离开了。这时,岳进平忽然让旁边的付强看着点外面,几乎同时,付强听见身后一身闷响,回头,“吴子张”已经倒在地上,满头是血。岳进平的手中,则举着一个劈柴用的斧头。      

    付强赶紧上前查看,岳进平说,不用看了,“人不行了。到了矿外,你就说老吴点炮不小心连了电,爆炸了”。付强这时才明白了赵老大“办事”的意思,“只好按着岳进平的交代办”。岳进平当场拿出了预先备好的炸药,在“吴子张”的身上引爆。      

    矿上的人闻讯赶来了,付强依约相告。两天后,三位自称是“吴子张”家属的人来到矿上,向矿方讨要赔偿。煤矿方面担心事情弄大,立即答应20.5万元了结此事。几天后,付强从赵老大处得到2万元的“合作费”。      

    这件事后,付强躲回了陕西老家,不敢外出。但到了2007年农历的八月十五,赵老大便连威胁带劝说,让付强赶紧到河北省武安市的康东村某煤矿上班。短短的几天,赵老大安排好的赵良锋、秦满华又得手了,将提前找来的工人杀死在井下。这次他们得到矿方21.6万元的“赔偿”。      

    2006年腊月,赵良锋伙同赵良银、赵良贵等人,将四川籍的工人陈永照杀死在我省盂县秀寨村煤矿的矿井下。      

    2007年10月,赵良锋伙同龙超兵、岳进平等,将陕西籍工人董发全杀死在河北省邢台市的李家庄煤矿。      

    2007年11月,赵良锋同赵良贵、杨开文、龚全芳等,将名为“孙德才”的工人在河北省武安县的一家煤矿杀害。      

    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内,在赵老大的统一策划下,涉案的30多人先后在河北、山西作案6起,杀死6人。      

    万里追踪锁“恶魔”      

    2007年12月18日,一个由左权县公安局局长乔泽飞任组长的专案组成立。办案民警分成四组,冒雪赶赴陕西、河南、河北等地,抓捕犯罪嫌疑人。      

    12月19日,河北省邯郸市武安县大山中的一处煤矿。左权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李永飞等顶风冒雪跋涉千余里,又步行50多公里,终于在晚上赶到了犯罪嫌疑人杨开文隐匿的矿山。 　

    “可是,煤矿三面都是深沟,唯一的通道、煤矿大门不时有人进出。”为了确保嫌疑人不被惊动,民警们不得不踩着半尺多深的积雪,扒开满沟的酸枣刺,跌跌撞撞地向工棚后面潜伏。      

    “顶着刺骨的寒风,一连两天两夜,左权民警和赶来支援的邯郸同行轮流在雪地守候。到21日晚上11点多,透过薄薄的工棚墙壁,里面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此前被安插在附近的另一名犯罪嫌疑人立即确认,‘人来了’。”民警迅速行动,犯罪嫌疑人杨开文落网。      

    与此同时,赴陕西的一路民警,绕开大雪封死的大路,从山区、小道几经周折赶到西安后,车辆便再也无法进入汉中、安康。辗转乘坐火车,又徒步50公里,在当地公安人员的配合下,专案组民警才顺利在大山中将赵老大的同伙一一抓获。      

    一个半月的行程,民警们几赴陕西汉中、安康,河南安阳、濮阳,河北邯郸、邢台等地,行程万余公里,到2月3日,赵老大等25名犯罪嫌疑人先后落网。

    杀人竟有主副手

    袁存朝,又名袁存明、袁成志,陕西省镇巴县人,该系列杀人案中犯罪嫌疑人之一。他在公安讯问中的供述进一步揭开了他们的作案模式。“我做过一次。”“就是‘打点子’。意思就是杀人。”      

    2007年11月的一天,赵老大打电话,让他去武安县的一家煤矿“加班”。“加班就是凑人数,一起预谋杀人。到矿上干活,自己人必须够一个班,不能有外人,有外人就干不成了。” 　

   问:谁负责杀的人? 　　

    答:有主手,有副手。主手就是先动手的人,副手就是配合的。还有放风的,“钓鱼”的。“每当开始杀人时,赵老大都会打来电话,询问开始‘演戏’了吧?”“赵老大提前安排‘钓鱼’的人四处活动,找来一些常年在外单身的工人,他一般不出面。同时,还有选址的,就是专门找适合的矿井。既要井下的顶板等比较容易出事,还要看矿上,如果有巡逻的人员也不行。人找好后,还有和受害者一起‘加班’的,也就是动手的人。等人被‘打点子’了,赵老大会安排专门的家属,上门提出赔偿。这些专人,一般提前已经办好了和死者为亲属的证明。”“事成之后,我们这些下手,拿到的钱为数不多。成功后,赵老大往往把我们叫到邯郸市他租用的房间,一起打牌、赌博。大家赢了,赵老大随手取走大家的钱,说借了用用。大家输了,赵老大出面借给钱,比如1万元,他先扣掉2000元,说是利息。输光钱的人,赵老大让你写下借条,等下次得手,直接从‘工资’里就扣了。总之,你是捞不到钱的。”      

    嫌犯众生相      

    “我没有颜面再见你们,给咱们公安民警脸上抹黑——这是我的肺腑之言。”2008年2月18日,左权县公安局看守所内,吴子高一见陪同记者的民警,便开始悔过。 　

    吴子高毕业于陕西省安康地区政法学校,曾就职于陕西省某县的公安部门,一度获得该省公安部门的三等功。后来,因为他和另外的几人一起赌博,被开除公职。“我本来在太原市的姐姐的门市打工,一天接了赵老大的电话,稀里糊涂就帮他找了工人。结果,这个工人被他们冒着我哥哥吴子张的名字给杀死了。这件事,我得到了2万元的好处费。”说着这些,吴子高连声叹息,表示愿意接受应有的惩罚。      

    身材瘦高,满脸胡子的邹定超原籍陕西,是河北省邯郸市某雕艺公司的负责人。2007年11月底的一天,早年的同学赵老大给他打来电话。叙述一番友情后,赵老大说,他的亲戚在邯郸市的一家煤矿出事了,请他帮助协调赔偿。“没有多想,我就答应了。”三天后,“孙才晓”、“孙才顺”一男一女来到了邯郸。煤矿方面知道邹定超是邯郸人,背着“家属”给了他8000元,邹定超照数全收。经过连续十多天的协调,最后,煤矿同意给所谓的家属16万元的赔偿。一切理顺了,邹定超跟着“家属”到医院认尸。不料,“孙才晓”三次指认,全然不知谁是自己的哥哥。矿方以为他们只是冒领赔偿,为了少一事,竟然付给了15万元,没有报案。      

    拿到钱后,赵老大没有亏待邹定超,给了他3000元的帮忙费。“我就知道要出事,可是没想到他们是专门杀人骗钱。”公安人员抓获他后,邹定超后悔不已,一时的贪欲他不得不接受的是法律的惩罚。      

    2008年1月18日晚6时,对犯罪嫌疑人付强的采访就要结束了。这时,这名只有29岁的陕西青年提出让记者再听他说几句:“我自己后悔也没有用了,只希望那些像我一样,希望非法致富的人们及早住手。”“我还想给那些矿主们提个醒,上班前的培训,上班中的专门人员巡查,对于外来人员身份的确认,这些都应做好。像我参与的几次,如果矿方做好这些,我们根本不能得手。”临别前,付强托记者转话给那些单纯追求利益的矿老板们。 （记者 任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