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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市救助管理站的工作人员(右一)护送流浪老人洪友(右二)回到老家 帖子相关图片:

广州市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护送流浪人员乘坐火车返乡 “在外磕头,回家盖楼”。长期以来,由于冬天不冷的气候因素,广州往往成为外省市流浪乞讨人员首选目的地。亚运临近,流浪乞讨人员何去何从? 日前,国家民政部在广州举行部分省市亚运救助管理工作会议,要求全面实行关爱型救助服务。 亚运年,广州市启动了亚运专项救助,增加护送流浪乞讨人员返乡的频度,竭尽全力为他们回家提供各种便利。民政部、省民政厅协调全国、全省各地配合广州亚运救助管理工作,接回从各地来广州的流浪乞讨人员。 据统计,今年1-7月,广州市共劝返816名职业流浪乞讨人员,并护送了382名未成年人返乡。 在洪友的身上,浓缩着广州市流浪乞讨人员的坎坷经历。 一个76岁的乞丐,在广州拾荒18年,行乞2年后,终于作出了一个令他犹豫一生的决定——回家。 家,在距离广州1400公里之外的安徽阜阳农村。其实只要花180元买一张火车硬座票,从广州上车后不用转车,15个多小时就可以直达。但是,他一度宁可让村里人认为他已客死他乡,也不愿意回去。 “洪友,洪友,”他一遍一遍跟自己说,“人家都说要衣锦还乡,但你却搞成了一个叫花子,回去不是让人笑话?”但是,落叶总要归根。今年,他终于想通,卸下了包袱。回家,一切好像是命运的召唤。 他收起行囊,向房东交了钥匙,走进广州市救助站请求帮助。救助站决定,派几名工作人员护送这位老人坐火车返乡。 洪友的返乡启程日期被安排在5月31日。5月中旬,记者在广州市救助站第一次见到了这位老人。 老人的身体严重畸形,胸部的肋骨往里深深陷进去,快要抵住后背,腰近乎弯成90度,再直不起来了。他拄着竹竿,身上穿着白衬衣和米色七分裤,露出来的四肢细得像竹竿。脸也很削瘦,下颌还留着二三十厘米稀稀拉拉的白胡子。 “我到广州已经20年了,做过生意、拾过荒,后来在街上乞讨。现在我想回家投靠侄儿,希望救助站能够帮帮我。”洪友说。 6月1日,在广州市、阜阳市两地民政部门的帮助下,洪友回到了阔别20年的故土。记者一路见证并记录了他的回乡历程。 年少淘金梦 好赌博,从商贩变成乞丐 在洪友的身上,浓缩着广州市流浪乞讨者的人生经历。 他是安徽省阜阳市阜南县田集镇冯老庄人,念完小学后就帮父母种地。22岁时,他走出家门,到镇上闯荡,卖菜、贩兔毛,生意曾经一度很红火。 1990年,他赶潮流,萌发“淘金梦”,学人家“下海”,到广东来发财。于是他放弃了老家的基业,南下广州,在黄埔区一个兔毛市场打拼。但是,他却没有按预想的那样发财。两三年中,他被抢了几次,损失了不少钱。 若只是这样,洪友或许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的。最后他沦为乞丐,与赌博有直接关系。他不抽烟,不喝酒,唯独喜欢“买码”(地下六合彩赌博)。 有一次,有个老乡找他借50元“买码”。洪友心想:借钱给别人买,不如自己买,于是便拿着8元去投注,竟然中了奖,8元立刻变成10元。后来,他沉迷其中,每隔两天就要再买一次。 洪友说,最多的一次,自己在一个档口下了2040元的注,很走运,中了12030元,但是庄家跑了,洪友一分钱也没收回来。他对着记者连连说:“我买什么不好,偏要‘买码’,输了很多钱。” 因为手上攥不住钱,生活一筹莫展,他的兔毛生意也做不下去了,便改行到工地上收玻璃。再后来,他又到火车站和一些菜市场收包装盒等废品。一直到2008年,实在踩不动三轮车了,他才去乞讨。 老来作乞丐 爱面子,乞讨从来不伸手 因为腿脚不好,洪友想了一个办法,平时不出来乞讨,但每逢农历初一、十五,他就走到广州的六榕寺、光孝寺等寺庙附近路边坐着,面前放一个瓷碗。他坚持不伸手问别人要,只让行善的香客随意给点钱,一天下来就能挣七八十元,回家买点面粉,剩下的钱也够半个月花了。 洪友到现在还忘不了第一次伸手向别人乞讨要钱时的羞愧。那一次,他衣兜里只剩几元了,在街上走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找过路的人乞讨。那人摆摆手,厌恶地说:“去!去!去!”。顿时洪友的脸红到耳根。 “我不喜欢那些伸手要钱的人。做生意,再少的钱也是做生意的,很有面子,也是老板。要饭的,要再多钱也是要饭的,很卑微。”洪友低声说,“所以我也一直不愿意回家,怕被笑话。” 虽然成了乞丐,但洪友多年来有一些很讲究的生活习惯总是不变。他喜欢穿干净的白衬衫,而且每天都要洗澡,一天不洗就感觉浑身痒。 洪友一辈子未娶,膝下无子,在广州没什么朋友。他说:“真被朋友骗怕了。”有一次,他在江南西的一个菜市场遇到一个人很投缘。一天,那人提出要到洪友家里去住一晚。洪友没多心,还给了他一把钥匙用。没想到那人把停在外面的三轮车连同一车废品飞快拉跑了。从此之后,洪友不再和任何人做朋友,也不让任何人进家门。 踏上返乡路 到家了,我要请你们吃鸡 5月31日晚上20时,从广州火车站去往安徽阜阳的T180次火车很快就要开了。在火车站广场外,洪友下了汽车,弯着背,右手拄着竹竿,径直向前走。进站口人挤人,旅客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不小心就把洪友撞个踉跄。 “别急,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帮洪友提箱子的广州市救助站工作人员跑上去拉住他,笑着说,“当心,慢点走。知道要回家了,看把你激动成这样。” 一行人好不容易挤进车站,在候车室找到位子坐下休息。洪友单独坐一把椅子,坐下后便不停地东张西望,显得很不安心。 看他很紧张的样子,一名工作人员走过去跟他聊天,问他是不是在广州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妥。 谁知老人说了一句:“到家了,我要请你们吃鸡。”一句话惹得工作人员扑哧一笑。 很快就开始检票上车了,一行人穿过七拐八弯的通道,再爬上几十层台阶,登上月台。洪友拄着拐杖,走得很卖力。 此时,T180次空调特快列车已停在一旁。它的始发站是广州,终点站是济南,大部分路程飞奔在京广线上,过了武昌之后再两站就是阜阳。 因为人太多,上火车的时候,记者本想上去扶洪友一把,可他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拐杖一撑就登上三级阶梯,钻进了车厢。 21时23分,车缓缓开动。这时车厢里已经被人堵得水泄不通,不仅座位全满,而且地上也打了很多地铺,就连厕所也被少数带大件行李又没有位子的人占了。 这次护送洪友回家,工作人员称为“史上最辛苦”的一次。不仅车厢拥挤,而且因为担心身体残疾、眼睛老花的洪友老人出什么差池,他们连瞌睡都不敢打。 老马仍识途 再相逢,老哥已说不出话 第二天的下午13时10分,火车开进阜阳站。洪友一下车,抬头看看四周,只说了两个字“到了”。 出站的时候,广州市民政局和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就走在洪友身边护着,防止他再被拥挤的人群撞到。 13时15分,一行人走出车站,与阜阳市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会面。一辆面包车已在站外等候多时。 一行人即刻上了面包车前往阜阳市救助站,简单用餐后,向冯老庄赶路。 在车上,一名当地人告诉记者:“沿海地区有不少流浪乞讨人员是阜阳籍的。阜阳一带在历史上就曾有这样一个风气,农忙时在家种田,农闲时出去要饭。” 下午4时左右,面包车开到了冯老庄附近,但是司机找不到进村的路,开车来回绕了几圈,仍没有发现任何指示牌。 洪友一直趴在车窗往外看。都说“老马识途”,洪友背井离乡20年再回到家乡,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依然那么熟悉。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发现一个路口,“就从这里进去”,他喊道。 4点10分左右,面包车开到洪友的侄儿家门口。这是一排自建的小平房,门前晒着红薯干。 洪友下了车,连行李都没拿,就往屋里进。侄儿四海赶忙迎出来,“叔,你回来啦!”侄儿已提前知道叔叔要回来,特地在家等候。 四海49岁,和媳妇一起贩卖蔬菜。他有三儿一女,目前都在东莞打工。他赶紧跑出去把自己的父亲和几位老邻居都喊过来,一起欢迎叔叔回家。小孩子们也围上来凑热闹。 洪友的哥哥叫洪发,78岁了,患有脑血栓后遗症。他紧紧握住弟弟的手,却说不出话。 “我父亲心里明白,”四海说,“我小时候,叔叔卖兔毛挣了钱给我买过一件毛衣,这件事到现在我都还记得。” “侄儿家庭负担大,我回来只要有口饭吃就行,广州和家都好。”洪友说,“以前有一次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来劝我回家,我用棍子打他,把棍子打断了。我现在通过你们向他道个歉。这次你们送我回来,我真的很感谢。” 说着,洪友向送他回去的人们深深作揖。起身后,他将在这里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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