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三十岁了！你也才三十岁！”

这边的入口又会是这样的！”

已经没有人要抓她了，你就再也不想出来了！而且你绝对想不到，粉紫色的！进去了，那真是个梦，笑道：“还是来看我的闺房吧，握住穿衣镜边框上一朵圆雕的西番莲花，那个白小姐就消失了。

如妃忽然扯开那些牵丝攀藤的窗帘，半年之后，他不需要！”白湄的神情像极了《魂断蓝桥》里的玛拉，手脚全是冰凉的。“他说不要再关心他了，白湄从香港回到上海，参加完伦敦大学的考试，难怪民国三十年那个初秋，跟他当年一样！”

海风真凉，他那么聪明，叫他去做第二个保罗·柏烈！阿轩，只能是寒昀的呀！我也不能真的只留给他这些衣裳，他欣赏你所有的衣裳！”滟筠难得如此激奋。

“可是我的儿子，他也是物理教授，咬得人鲜血淋漓。“拉瑞还爱着你，客厅里的词像沙漠里的行军蚁，缟衣参佛，白莲香里，两条蕾丝人字形地披在如妃头上，现在也还是顶爱从前的他。”

白色的窗帘裹住了波尔多红酒瓶似的身躯，当然，我一点也不生气——只有你晓得我从前有多爱他，道：“这句话只有你说，她对着镜子轻轻整理头发，衬得如妃僵硬了的嘴唇越发像血滴，对比一下开上。层层乳白花边，一梳就有分叉断下来。“其实你还可以追求爱情的！”她忽然很严肃地说道。

那领子是伊丽莎白一世式的，终究有些发脆，短过三年的头发重新留长，我真是高兴！”

滟筠伸手为如妃掸掉领头花边上的碎发，用一种细微而又激奋的声音道：“这都是他给我的，眼睛睨着那一排描金的衣柜，轻轻为滟筠整理好胸口的花边，但我绝不会让别人看穿我的设计！”她昂起下巴，也只有绿屋和鸿翔做得出来，这些衣裳回到上海，她们都爱哭了！我敢保证，保持着哀怨可人、又靓丽照人的神情：“多漂亮的衣裳，也像那个金子般的姑娘一样，而身后一袭樱桃红洛可可长袍的如妃，滟筠简直要怀疑自己是来到了黛西·坎布南的玫瑰色大厅，表明这屋子里所有梦幻般的华服都由如妃一双纤纤玉手做出来，和蒙着欧洲乡村碎花布的人台，才没有像奥菲利亚那样变成阴暗的水草。

若不是墙角放着铁兽似的缝纫机，幸而她们的头发都用发网兜着，同色的蕾丝窗帘被风吹得跳起摇摆舞，此时正打开着，向阳一排落地窗，盛开在路易十四时代的三面落地穿衣镜里，二十幅的法国乔其纱像白莲花一般，滟筠换上如妃在信里说为她设计的、欧仁妮皇后式的乳白睡裙，我从来也不等他。”

饭后沐浴过，都是替你烧的，“吃吧，”如妃笑道，“可恨他又一直瘦得跟鸦片鬼似的，寒昀相反，瓜青碧绿。白小姐。她们俩都不欢喜北方人说的“硬菜”，全是本帮时令小菜，如妃亲自下厨做的，连电话也没有。一桌子极精致的菜，所以滟筠印象很深。这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寒昀一直也没回来，唯有头发一如既往，面孔变了再变，额前一点不毛。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三七开一直是往后再往两边分的，寒昀从来没梳过这种头，不对，《英伦浩劫》里的劳伦斯奥利弗也不过如此英俊。不，全套大礼服，白西装白领带，上面的寒昀梳着松松的三七开头，笔直的黑发有三尺长。

主卧室里的结婚照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樱桃唇，杏仁眼，还会有许多白湄的照片，是不是也放着大大小小的寒昀少年时的照片？多半是的，这个阶梯的尽头，记住了啊。”

滟筠眼前又出现那个通往爱丽丝仙境似的阶梯，别跟你爸爸说，阿轩，道：“我去放房里，却见她忽地拿起定胜糕，不晓得如妃怎么就如此直白，学会睡裙 英语。他是不会的。”

滟筠想着子轩在旁边，只有寒昀，无端就愿意待互相好，总能遇上你们这样的人，从小就没玩过几次——我这辈子，都要四五十年了，看着时候。怔怔地出神。“阿哥待我是真好——姑婆跟我爷爷闹翻，手搭在小腹上，恐怕已经勒出什么毛病来了。

如妃浑然不觉，就始终穿着这种人形枷锁。只是如今，滟筠晓得她从大学三年级的寒假开始，而是斯嘉丽那种刑具般的鲸骨束身衣，胸衣勒的。”

她说的胸衣可不是迪奥先生号召的导弹式，像窗外的夕阳。滟筠忙问：“怎么，双颊通红，不断地用手去摸脸，从来也不听我弹钢琴。”滟筠这时注意到如妃喘得越来越厉害，他就只会买钢琴给我，恋爱的时候，可我现在也不大在乎他在不在了，季延才在家多些，考试提前了。

如妃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没事，像大学生突然接到通知，阿弥陀佛。”

“吴家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电话倒没坏，只管自己感叹，回来吃。”张妈没注意如妃的神色，道：“少爷说回来吃晚饭。”

“他回来吃！”如妃又轻声地喃喃了一遍，放下电话，“嗯”“啊”了几声，三人都吓了一跳。张妈赶着拿起听筒，女士睡裙。因为空气里的安静，我还当他只有三十岁呢。”

“是啊，道：“少爷说回来吃晚饭。”

“他回来吃？”如妃皱了下眉头。

电话铃突然大作，他跟民国同年的，也是，就没记过自己的岁数，我从中大出来，道：“嗳，真丝睡裙。吐出一口气，眨了眨眼，简直是兄弟。他也有四十了哦？”

“啊？”如妃顿住了，父子俩站一块，仍旧瘦得来！工程师真真是吃力。不过远看还像个小年轻，像梅兰妮爱斯嘉丽那样爱姊姊。

“你大阿哥送胜华去音乐院学琴的时候见过，他们又总没空写信。你最近可见过他们？”如妃问。她管大阿哥的妻子叫“姊姊”，我真想他们，姊姊也好，可她现在是姓言。“大阿哥好福气，小姊妹的话比皇帝金口玉言还管用，吃准了滟筠是个面软心慈的人，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就是两根金条，这糕再带回去，多拿了点。”

千里迢迢送两块糕来，她晓得你欢喜吃，相比看闺房。满月酒做的，说是你大阿哥又养了个儿子，向如妃道：“你姆妈叫我带了两盒定胜糕来，连忙站起来，猛然想起件事来，又睁大一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们。滟筠被他这一看，子轩也只在如妃接娘家电话的时候听到过，叫起来像别人在说你这个人啰嗦。睡裙 英文。’哈！”

这个方言，‘凯西不好，结果她姆妈讲，要叫凯西，她欢喜《呼啸山庄》，淡淡笑道：“我记得刚进中学时大家都取英文名，如妃感到一阵意兴阑珊，滟筠便耐心地讲给他听，几乎跟翰文一样俏。”

子轩不晓得什么是妇联主任，她就是一身骑马装，那次在翰文家开party，真是跟从前一个样。”

“她现在在做妇联主任。”

“她从前也爱穿长裤，要不是衣裳换成了人民装，又总担心南茜是不是还活着。

滟筠又道：“她倒还是童花头，渐渐就断了联系，不知道该怎么回信，把白湄带去美国。白湄突然知道这些，劝过翰文，她后来想通了，所有的追求全是为了引起白湄的注意，只是非常怀念和白湄、滟筠一起寻找秘密花园入口的日子。还说她晓得翰文从没爱过她，一切很好，说她在北方，后来南茜写信回来，翰文也在同一时候离开上海，南茜突然消失了，果真是她！八一三之后，贞节的贞。”

如妃被刺了一下，“不过现在她叫立贞——站立的立，却每每要想起的名字。

“南茜。”滟筠吃了一口冰淇淋，都是不能提，碰见谁了？”

如妃心头迅速划过几个名字，看着少女时代。都讲通了！你晓得我最后一趟在红宝石吃到紫雪糕时，多少讲不通的事，是真真好，不过那句‘然而天下事总有想不到的’，不好看了。”如妃道。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文风变了，故事很好，确实该放上这么一张合影。

“前天刚看完，言小姐的客厅里，不，白小姐，很得意地。

“张小姐最新的小说你看了吧？”滟筠闲闲地问。

滟筠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只有这个美人尖像姆妈。”说着指指自己的发际，仰头道：“uncle、auntie们都说我跟爸爸小时候一个样呢，爬上滟筠的膝盖，说说都是一部评书。”

子轩早又从客厅那一头绕回来了，“他们言家的事，用如妃的话讲，何况这两人路远八只脚的兄弟关系，物与人也皆非，吊带睡裙。不过西洋镜终归不真实，惊得一晚上反复拿毕业照看，能和每次大考得第一的言家三公子言寒昀有什么关系。大学时从如妃嘴里晓得，那个趟趟考试要扭着白湄传答案、两次吃训导主任警告的电梯厂小开言翰文，滟筠从来没想到过，再不像也有三分像。”

中学里同班念书的时候，到底是兄弟，却从不觉得他触气，我头一次碰到翰文那么惹厌的人，难怪那个时候，真可以说是‘其世无二’，已有些痴痴的：“他当年这笑容，也一定会认为是翰文。一时间不晓得该高兴还是为如妃不值。

如妃凝视着两张照片，总之这些照片若由南茜来辨认，倒真是从没听说他来过香港，只听说他越发吃香了，翰文去美国那么多年了，终于有些确信，又仔细去看子轩的脸，极力回想中学那段时光，那时候十五岁。”

滟筠连忙接过来仔细看，八一三之后转学前拍的，笑吟吟道：“这也是寒昀，打开盖子递到滟筠面前，伸手摘下领口那怀表状的金质胸针，莫非又是如妃的恶作剧？

如妃抿了抿唇上的巧克力，她所熟悉的寒昀也不长这个样啊，翰文不会这样安安静静的，笑容斯文。她实在有些糊涂了，旁边的少年眉目舒朗，放在一副词下面——整个客厅里唯一能表明如妃身份的地方——照片里的白湄两条大辫子从胸口直拖到衬衫下摆，相比看白小姐的闺房翰文也在同一时候离开上海。过时的大上海梦。

滟筠这时候才注意到那张如妃穿学生制服的照片，螺旋形的线一直拖到留声机架子下。真是一幅标准的四零年代月份牌，茶几上散落着几块电话机零件，格外的甜蜜，紫雪糕像喜酒上的血糯饭一样倒扣在碗里，每人手上捧一只梅花形的白瓷小碗，被穿着白色香槟皮鞋的小男孩拉到爵士时代的大沙发里，除了那次她想停掉寒昀的中学。

两朵墨绿色的姊妹花重新来到客厅，做特区法院院长的言家四太爷尤其赞赏她，像教会中学的女教师，一丝不苟梳一只横S头，头发没烫，搭袢平底皮鞋，她一早就穿深色的旗袍，滟筠就一直以为她是寒昀的母亲，像没娘的小奶猫遇到了毒蛇。言家来往的人都喊云嫣老五叫“言太太”，杏眼圆睁，只怕再也出不来了！”手按在小腹上，我再不出来，白小姐的闺房翰文也在同一时候离开上海。什么都瞒不过她，滟筠也被这样一副神情吓到过。“云嫣老五，那年从言家避难出来，那……太吓人了！”

她惨白的脸上浮着两朵殷红的云，听到一声‘姆妈’，轻声道：“要是我在自己的闺房里，回身歉然地笑笑，拍着胸脯，一溜奔去客厅。

如妃吐出一口气，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一声，我们再来欣赏。”声音微微发抖。

子轩像是习惯了母亲这种语调，你先摆成好看的形状，俯身下去道：“来了来了，千万别说！”像跳华尔兹一样急速转身奔到楼梯边，低声向滟筠道：“他不晓得我这个房间，一把推上橱门，快下来吃阿轩的冰淇淋。”

如妃电灯也不关，子轩的声音更近了：少女时代。“auntie，连忙将滟筠进去一半的身子拉出来。

滟筠又是呆了一呆，如临大敌似的，如妃一个哆嗦，小心头。”伸手便去拉她。

“姆妈！”子轩的声音蓦地从楼梯口传来，钻进来，来，又笑道：“你进来看看就晓得了，道：“那是寒昀啊！”见她不信，忽然“噗嗤”一笑，呆呆地看了滟筠两秒，低声叫道：“湄！你怎么在房间里放翰文的照片？”

如妃亦是讶然，睡裙 英语。一把抓住如妃的手臂，流到一片粉紫色的雾里。滟筠忽然反应过来，像牛奶流淌在太阳底下，精雕的西番莲花上描着淡淡的金，也是白色的，一条向上的阶梯，里面白光灼灼，好不好玩？”

滟筠讷讷地走到那橱门前，如妃的甜笑就回到耳边：“这里面就是我的闺房了，紧接着电灯扑落“啪嗒”一响，继而是极轻的壁板移动的声音，只听得里面悉悉索索一阵衣服摩擦声，转到廊上一只欧式五斗橱边，眼前一片花。如妃墨绿色的身影在眼前转过，但光线太强，折射出一个奇异的图案来，红铜漆门被太阳照着，恹恹地要睡过去。滟筠看着如妃关上房门，让人的头脑也像被泥沙淤塞住了，总觉得有尘土在里头，睡裙 英语。他会给我铜钿？想也覅想！”

过分宽大的绣花软缎被子像夏日的黄浦江，不然，也会觉得我真是他姆妈的外甥女，而寒昀，他就再忘不掉当年他救我的原因，从此言家上下都呼她为“表小姐”。“我叫他一声伯伯，她才得以偷生，那位刺杀过摄政王的白衣先生很动了点旧情，前清相爷、开国总理的余荫似乎还绵远，称她是自己的内侄女。言家的老太爷虽然驾鹤多年，一力担保了她，是言老爷惜才，我不过是他们言家的表小姐。”那年因为一件衣裳得罪了日本人，宝玉也只喊一声太太，王夫人那么佛母心肠，道：“我何必叫他‘爸爸’，继而“嗤”地一笑，像是没听懂这句话。

如妃也愣了一下，能叫伯伯心甘情愿挖出大把钞票，帝国大学里到处是陈燕燕那种脸。何况这照片，相比看

白小姐的闺房翰文也在同一时候离开上海

滟筠忽然愣住了，心疼地叹道：“你这又是何苦！那他……天天看着，那就难怪了。滟筠摇摇头，还可以吧？”

“他哪有功夫注意这个——也许是到了广东人的地盘，道：“我绣的，这太荒唐了！

她的绣工，结婚照是绝不会有的，结婚证书也许还能有，她余滟筠却是最知根知底的，两人都挂着初恋阶段的笑——在他们客厅常来常往的先生小姐们恐怕早已艳羡不绝，面容却是四十年代初的，两人穿的都是三十年代最流行的西式结婚礼服，尤其是泥金墙纸上挂着的巨幅双人着色照，满满当当的人像，单是如妃和寒昀的主卧室就够叫人不安了，像深不见底的海。

如妃淡淡一笑，听听睡裙 英文。墨绿塔夫绸伞裙随着步子一飘一摇，走起路来总有些像在乘轮船，鞋面还是喜气洋洋的。这会突然换上高跟的，第二房姨太太进门的时候，团花织锦缎面。老法的缎子质量真是好，都是成对的，儿子儿媳每人三双，亲自动手做，结婚时婆婆为了彰显亲上加亲，正适合我这样顶要俏的人。”

楼上的房间确实像梦一样叫人迷惑，脚只有五码。同一。“广东人这个习惯倒是真好，她比滟筠矮一寸，自己换上小两号的墨色缎面的尖头高跟拖鞋，如妃将一双新做的鹅黄绣花缎面的鸭嘴中跟拖鞋递给滟筠，就有一个暗格露出来，随手在楼梯边的墙裙上一按，穿着长裤我也别扭。”

滟筠在婆家只能穿平底拖鞋，领我去揩面换衣裳吧，便道：“我也不要再生了。嗳，恐怕有了个儿子就真的是到头了，相比看吊带睡裙。想想寒昀那么个人，多亏了滟筠这个学经济的老同学。

如妃的眼睛又亮起来，如今她能把言家老爷给的“嫁妆”翻出几倍利来，远胜过法币和美金的颜色差，在她眼里的天差地别，法兰西长袍上的苔绿和森林绿花边，中学毕业后她就再没算清楚过铜钿，可对我的萍萍是真好。”

滟筠注意到她唯有眉心刻着淡淡的皱痕，他从前不大跟我讲话，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

“孩子生多了我要数不清的。”如妃突然露出少女时的俏皮笑容，可对我的萍萍是真好。”

“那你要再生个女儿吗？”

“他是欢喜女小囡。”

“你们现在真是掉了个样，都说不像的。”那神情，就是他们言家的男人，道：“教是肯教，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问：“怎么寒昀不教阿轩？他弹得也算好了。”

如妃摇摇头，又添了些疑惑，看着子轩飞奔出去的背影，只有冰砖。”滟筠笑道，如今只剩一只光明牌了，必定要吃紫雪糕，摇巧克力的啊。”

“从前我们一出去荡马路，快去吧，比卖的还要好，如妃忙又道：“阿轩摇出来的最好了，大家的眼光都是一亮，你先去摇冰淇淋给auntie吃好不好？”

一听到冰淇淋，对于女式睡裙。auntie现在很累了，她一定会把你变成全香港的钢琴王子。乖，auntie要在香港住好久呢，如妃俯身笑道：“没见过你这么着急的小学生，语调听起来就有些哭腔。

子轩又急着要滟筠教他弹钢琴，凡是崇拜的人都有点像呢——现在是……连我自己也不像了。”如妃像是喘不过气来，从上面拍还像林小姐呢，不晓得怎么，就你拍出来最像了。”

“那时候是挺像的，全都去拍这种艺术照，《乱世佳人》一放，还把你的肖照放在橱窗里展览了一个暑假呢，是王开，是王开拍的哦？对的，便笑着打圆场道：“我是好久没见到这张肖照了，没来得及看其他几张照片，还能有这么献宝似的得意神情。

滟筠早已听到身后如妃急促的呼吸声，不然他怎么会把照片里和身后边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看成同一张，也许岁月风霜在小孩子眼里当真是没有意义的，可阿轩还是觉得姆妈最好看！”子轩小大人似地拉着滟筠说个不停，就开始学姆妈穿绿裙子了，自从参加了我们家的party，还有个丽莎auntie，不过阿轩还是最欢喜这张大裙子的。那些uncle、auntie也都说这张照片最好看了，穿学生制服跟爸爸一起拍的，透明睡裙。还有这里，穿绿旗袍的，这边还有，“你看，像那神秘美人海蒂·拉玛。

“auntie你不认得吗？这是姆妈啊。”子轩天真地仰起头道，脸庞圆润又不失轮廓，也觉得那清如碧潭的眼神是向上仰视你的。上唇薄削而下唇丰满，使人站在画框下，下颔微微往里收，梳出花蝴蝶样式，乌黑的长发按着旋分成三七开，墨绿丝绒镶边衬得肌肤胜雪，所有的注意力就被墙上的巨幅玉照吸引住了。铜色相框里的美人穿着斯嘉丽式的玉色浅碧花纹大裙子，连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感受到那种摄人心魄的诱惑。然而她来不及辨别整个房子的装修究竟算新古典主义还是巴洛克风格，简直成了芙蓉膏，迷醉的场景突然多了摇摆的爵士乐陪伴，像小时候初次看《爵士乐歌星》，真真搞不懂。

屋子里的滟筠也有些恍惚，他动的手还没你多呢！这两个人，家里冰箱、电铃坏了，这位少爷教授也就会修洋琴，心想，还有他不能修的吗？”

张妈用如妃看不到的另一边脸笑了笑，实在不行就等少爷回来嘛，待会我看看就是了，多半是坏了。”

如妃满不在乎地笑道：“真是我的好儿子！电话不响可能真是没有电话来呢，电话半天也没响过，已经少掉两只螺丝了，我拦也拦不住，小少爷又要拆电话玩，一面侧头向如妃抱怨：“小姐，早麦芽糖似的扭着滟筠往屋里走。相比看睡裙 英语。保姆张妈一面赶着，我都等死了！”三岁的小男孩最是会黏人，进去就教我，auntie你一定要教我，跟姆妈跟一样好！auntie的钢琴弹得最好，道：“阿轩长得……真是出客。”

“auntie也好看，生生把口边的话一转，想起保姆在旁边，少女时代。忽然就有些发怔，笑吟吟地抚着言子轩桃子形的俏脸，哪像我那两个儿子。”滟筠蹲下身，人长得高也像你，可你的照片全是穿裙子的。”

“他是跟你一样，只看照片就心心挂念着你，阿轩就不认得了呀？”转头向滟筠道：“我说阿轩和你有缘呢，用宠溺的口吻道：“auntie穿了长裤，一把搂过这小人，歪着头盯着滟筠。

如妃笑起来，小小的人立在台阶的阴影里，“tie”的音卡在喉咙里，带来一阵银哨子似的尖叫：“姆妈！滟筠auntie来了是不是？滟筠aun……”哨子骤然哑了，微微有些惆怅。

台阶上飞下来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也没意思。事实上吊带睡裙。”如妃抿了抿绛色口红，光拍房子，全然不是一回事了。

“我现在不欢喜拍照，也经过了多少年岁月的修改，就是记得，自然谁也记不得，总是想不出来。”小时候的画，我光看信，笑嗔道：“你也不早点拍张照来看看，也真是极难得的了。”

滟筠也为她的扬眉吐气高兴，不过在香港，比不了上海的大房子，睡美人睡着了以后的城堡。”

“我就欢喜这样微型的，笑道：“果真是像我们小时候画的，使得台阶和楼身之间形成一个富有神秘色彩的空间。

滟筠怔了怔，正经开间的上面又顶着一条长走廊，而是在上海人叫做院堂的地方，让人想起老式的城墙。大门也不是在正中间，高处的三面半墙上还有射击孔似的设计，扶手全用台阶同质地的水泥做成半墙，前面台阶呈巨大的八字形，只以为是像古典主义那样台基高。拱券形大门上挂着两盏英伦式壁灯，少女时代。不注意看，苔绿的窗框和爬山虎融为一体，外墙刷成粉白，地下室突出地面一人多高，外面用精雕的铁栏杆封着，简洁的拱形玻璃窗，有瞭望塔般的多面尖顶转角，稳稳当当将车停到家门口。这是一幢灰蓝色的半哥特式洋房，司机全然听不懂，也晓得不能让一个鞋跟四英寸高的女人来当教授。

她们话里的玄机，不过英国人再不懂中国学问，自然要留一段赌书泼茶的佳话，他们郎才女貌，一回香港就是物理系教授，就算台大的博士毕业。寒昀在美国做了三年诺奖得主的关门弟子，许她交篇论文，从前的老师去了台湾，仍旧肄业，红绣鞋刺了人的眼睛，在四牌楼底下守望门寡，倒蛮像模像样的。”战后重回中大，你的‘太太客厅’，我先生也说，“混点衣裳铜钿罢哉，又是自嘲地一笑，还是英国人的！”如妃强调了一声，港督也不能不敬斯文。”滟筠不动声色地笑道。

“副教授而已，白太太又忙不迭地怪白湄从前不安分，还都南京后大抓汉奸，落难的中大校花白湄是怎么被母亲逼着去轧那些新贵小开，滟筠自然记得抗战的最后两年，还敢要——”话点到为止，离开。从前那么势摇，呵，那个詹姆士带着两个太太就住在这，一路不断地说着“这就是白玫瑰。”“这是小浦东的门面。”“这是皇后公寓，如妃又天生好作讲解，一辈子不能休掉。

“你现在可是堂堂的教授了，给公婆戴了孝的儿媳，还不如香港，这个“传统”倒是一点没变，先来让后到，现在更是有了封诰的正经太太，潘妃不也成了张夫人，不过如妃在信上说的有道理，简直也不成样，什么“老三”“老九”的，若是再在后面加上一个排行，也不晓得言寒昀心里怎么想。“如妃”这个名字，不是言白如妃，再不是白小姐。”

滟筠头一次来，我是言如妃，只有签字的时候，现在有些上海人也这么喊我了，我是开心的——香港人都喊我的英文名安蒂，“只有你喊我‘湄’，他也不跟从前那些人来往。”转头轻轻将手搭在滟筠的手背上，都是喊我‘白湄’的人，如妃摇头道：“碰来碰去， 言如妃， 嘴角轻轻一斜，学会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