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玲 杨应奇
素有江南“金太仓”之誉的江苏省太仓市，因历史上吴王及楚国的春申君在此设立粮仓而得名，是典型的江南鱼米之乡，具有悠久的农耕历史。
当然，今日太仓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二、三产业，尤其是外向型经济的迅猛发展，早已使这座曾经的千年农业小县成为位列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县（市）前十名的一座苏南名城。如今的太仓，仅德资企业就达140家，2010年全市人均GDP达到9万多元。工业、商贸以及外向型经济的发展，对太仓农村的影响无疑是明显的：大批的农业劳动力被企业所吸引，成为产业工人。工业化迅猛发展之初的那些年，有的承包田只能靠留在农村里的老人或病弱者漫不经心地耕作着，有的甚至被抛荒。
不过，自2006年大规模的土地综合整治在这里全面展开后，这种现象已全然消失。记者近日在太仓市德厢镇东林村采访时看到：成垄成片的标准化农田，已完全改变了昔日江南农家小块耕种的模式，按规划分片种植的各种农作物，正以茂盛的姿态再度展示着“皇家粮仓”的气概；整治后修建一新的村庄里，也呈现出各种新的气象……
东林村的农村经营新模式
位于金仓河畔的城厢镇东林村，有765家农户2895人，目前总资产逾5000余万元，2010年村人均纯收入达到1.7万元，而同期太仓市的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约为1.3万元。
“这得益于农村土地整治，得益于城乡一体化发展的思路。”村党支部书记苏齐芳感慨地说。他告诉记者，东林村原来的耕地不多，由于以往村庄缺乏规划，农宅穿插其间，农田较为零散，难以实现规模经营效益。进行土地集中整治后，原有的1400亩承包耕地被置换到一起，原有的宅基地复垦，又增加了400亩耕地，这样全村共形成了1800亩集中连片的耕地。如何让整治后的耕地“出效益”的问题，成了村里反复讨论的大问题。与此同时，参与土地整治、“退村进镇”居住的村民们也纷纷要求改变农村生产方式，尽快与城市接轨。
“合作农场”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作为太仓市第一个全面完成土地综合整治的村庄，以“大承包、小包干”为核心内容组建合作农场、融承包制和合作制优势于一体的农村经营新模式，在东林最早迈开了探索的步子。
苏齐芳解释说，由于实行规模经营需要一定的前期投入，承包者承担的经营风险较大，本村农民承包耕种的积极性不高。发包给外来企业，虽可以解决资金投入问题，但回报期较长，又给政策的变化带来不确定因素，此外，企业会拿走高效农业创造的大部分收益，村集体以至农民的共享收益会很少。搞合作农场，土地承包经营权就牢牢掌握在村集体手里，既可减少无效投入，又兼顾发展和壮大村级集体经济，有利于增加村民收入。
于是，由东林村、东林劳务合作社、东林农机专业合作社联合发起组建“东林村合作农场专业合作社”，领取农民专业合作社营业执照，简称合作农场。
在东林合作农场新建的550平方米仓库和1000平方米农机库里，记者看到了一些暂时“歇工”的农耕机械：中型拖拉机、高速插秧机、收割机、农药喷灌机等。正是这些现代农机具，在仅20名农场职工的操纵下，把以往由700多家农户、1000多农民耕作的土地变成现代化高效农业的产地。在占地4亩多的大型育秧工厂里，记者看到用现代技术和机器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秧苗栽种在盛着泥土的托盘中，被整齐地码放在一层层的铁架上，等待传送带将其送入电瓶车。随后，电瓶车会载着它们驶过新修建的田间道路，送往地头田边，再由等待在那里的插秧机将它们成批地插入整治后的肥田沃土中……
两名农机手承包了这片农田，种上了水稻、蔬菜和麦子，也承担了合作农场分场场长的职责，是为“大承包”；20名农场管理员以每亩稻田200元的价格包干了管理费用，并根据各自能力来认定包干面积，是为“小包干”。合作农场以“成本核算、绩效挂钩”的方法作为主要考核手段，对每亩粮田定出一个核定成本价，对实际经营中降低成本者给予适当奖励；超出核定成本者给以相应扣罚。
东林村的农村经营新模式在促进农业产业化经营的同时，有力地提高了村里的经济发展实力。2010年，小小的合作农场实现450万元纯收益。
东林合作农场的经验迅速被太仓各村推广。据悉，太仓市目前已组建了54家这样的合作农场，共经营土地面积达33638亩。
东林村的农民生活新方式
东林村民的生活方式，也伴随着土地整治发生了全面改变。700多户村民全部搬进新建的小区公寓——东林佳苑；1000多农村壮劳力除了20多个成为村里合作农场的工人外，全部进入城镇，或打工、或经商、或创业，融入二、三产业主力军中。
在东林佳苑小区，记者看见三三两两的老人散坐在花园里或草坪边，一边享受着柔和的阳光，一边悠闲地聊天。
看到记者，71岁的王细英老人很大方地用带着浓重吴语的“半普通话”打着招呼，并热情地邀请记者“上家里看看”。老人带记者走进不远处的小高层公寓，一边熟练地按下电梯开关，一边对记者介绍着她家里目前的情况。进入装饰漂亮的138平方米家中，她忙不迭地走进厨房，打开管道煤气的开关，给客人烧水沏茶。记者注意到，厨房里整齐地摆放着微波炉、消毒柜等“流行”家电。
面对记者的惊奇，王老太太腼腆地笑了，她告诉记者，以前家里住的是普通砖瓦房，大是大一些，但家里脏呀，农具堆放都要占去一间屋子，周围环境也又乱又差，这些新式家电更是见都没见过。现在已用习惯了这些城里人用的东西，再到那些还没来得及搞土地整治搬迁的外村亲戚家去，都不愿住那儿了。“不习惯、不方便了。”老太太说。
王细英家并非东林村乃至太仓市涉及村庄整治、改变农家生活方式的富裕家庭，相反，是村里较困难的农户。王细英的丈夫已去世多年，两个儿子一个到外村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另一个得了较严重的肝病，前两年孙子又不幸因车祸去世了，家里还有一个孙女在上中学。“村庄搬迁（集中居住）后，生活跟以前比那是天差地别了！要是没有这个搬迁，我可能早就死了！”老人激动地说。
那么，王细英家里靠什么生活呢？老人掰着手指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儿子、儿媳分别在镇上的工厂或超市里打工，每月有两三千元的工资收入；自己每月有600元养老金；家里的承包地交给了村里的合作农场种着，每年有分红；家里人都有医疗保险了，看病可以报销一些钱；原来的老房子拆迁后，村里按人口给分了两套房子，但是按村里政策取得这两套房子时自己要贴些钱，这几年因家里穷，这些钱都是借的，现在打算把剩余那套房子卖掉，卖的钱还了债后，余下的钱可以开个小店。记者也帮老太太算了一笔账：由于这里搬迁后的公寓房都办了国有土地使用证，不是小产权房，现在在市场上就很值钱。按市价，这里的房子可以卖到5000元~8000元/平方米，那么王细英老人的另一套房子按最低价也可以卖得69万元！
王细英老人还告诉记者，村里给每个村民发了专门的粮卡，凭卡购买村里合作农场生产的粮食和蔬菜，可以比市场价便宜20%。
从王细英家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先前坐在花园边聊天的老人已回家做饭去了，一些青壮年骑着电动车或驾着摩托车陆续进到小区里来。苏支书解释道，这是在附近城镇打工的村民们下班回家了。
一同参观东林佳苑的太仓市国土局副局长王青青告诉记者，目前太仓市像东林这样已全面完成村庄整治的村只有40%～50%左右。不过，剩下的那些村庄也已动起来了。他说，因为村民看到了村庄整治的好处，已经隔三差五地找村干部甚至找国土部门的熟人来打听：什么时候他们也能住上像东林佳苑那样的公寓？
从“东林发展”看苏南土地整治趋势
东林村的土地整治效应是太仓市农村土地整治工作的一个亮点，也是苏南农村土地整治工作的“代表作”之一。尽管苏南农村在土地整治后的发展，形式多样、路径不一、特点纷呈，但剖析“东林发展”模式和变化，仍然可以发现苏南土地整治的一些共同趋势：
其一，苏南土地整治紧扣“城乡一体化”发展的主题，在通过整治完成土地复垦和拆村并居、实现农村人口集中居住和农田规模化经营的过程中，有效地促进了城乡要素的流动：部分节约出来的建设用地，流向小城镇集中建设区；大量因提高现代农业生产率而解放出来的农村劳动力继续从第一产业流向第二、二产业。这种流动体现了苏南地区城乡统筹发展的思路，也必将促进这一地区的城乡一体化发展进程。
其二，苏南土地整治渗透了苏南农民的创新理念和精神。土地整治牢牢结合土地利用方式和农业生产经营方式的创新，土地的集约利用和集中使用相结合，花桥土地股份合作社、东林合作农场等农村经营发展方式的创新与农业现代化发展相结合，为解决小城镇建设、促进农业产业化经营探出了新路。
其三，苏南土地整治在促使农民改进生产和经营方式的同时，促进了农业与高科技的融合，从而有效提高了农业劳动生产率，加速了低效农业向高效农业的转化。如东林成立合作农场后，立即与中科院苏州硒谷研究院签订了富硒大米的种植协议，采用最先进的根施技术种植，降低了成本，提高了质量，也提高了其产品的市场竞争力。
其四，苏南土地整治加速了苏南农民生活观念以及生活方式的转变，为这片土地的城市化发展创下了牢固的思想基础。
在太仓，在东林，土地整治后有5句口号很流行：科技化引领、工厂化育苗、标准化配置、企业化管理、高效化生产。如果说，这些都还只是对苏南农田整治后发展变化的概括，那么，再加上两句——现代化生活、城市化发展，这7句话大约就可以全面勾勒出苏南土地整治后新农村的新气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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