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玲
位于江苏省苏州市境内的张家港市南丰镇永联村，41年前还只是长江边的一片滩涂。1970年围垦建村后，相当长一段时期，永联村都保持着全苏州市“面积最小、人口最少、经济最落后的行政村”的纪录。那时候，恐怕没人会想到，贫穷村会在若干年后一跃而为苏州首富村、并成为与著名的华西村经济实力不相上下的全国文明村。
永联村由穷变富的飞跃路径，充满了改革开放初期的苏南特色：走工业化发展的道路，靠发展乡村（乡镇 ）集体企业致富。永联村从创办作坊式轧钢厂起步，逐步将这个小小的村办企业发展为一家总资产超过140亿元、拥有500万吨炼钢能力和500万吨轧钢能力的大型钢铁联合集团，永联村因而被誉为“华夏第一钢村”。
不过，富裕了的永联村并没有将发展的步伐停留在工业兴村的路上，而是迅速“以工补农”、“以工促商”，大力发展现代农业和现代服务业，形成了钢铁工业、高效农业、物流业、旅游业和社区服务业共同发展的新格局。
记者采访时发现，永联村这种发展新格局的形成，与近年来这里全面开展的土地整治密不可分。
土地整治紧扣“增减挂钩”
永联村是国土资源部确定的第一批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指标试点单位之一。2006年张家港市申报试点时，涉及包括南丰镇在内5个镇的项目，但其他4个镇均感到财力不足，难以进行下去，最后张家港增减挂钩试点项目的所有指标任务便全部调整给了南丰镇的永联村。
在许多地方争着想多上增减挂钩项目，甚至出现有的地方并未批准试点也打出增减挂钩旗号搞建设用地指标置换的行为时，为什么进入首批试点的张家港市会有4个镇愿意放弃挂钩试点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张家港对增减挂钩项目试点管理很严格。一方面，将挂钩指标严格限定在拆旧和建新两个项目区内，不能超越申报的挂钩置换范围。张家港的增减挂钩项目如永联村项目，拆旧区和建新区都在同一个村内，不可能出现把计划通过拆旧节约出来的建设用地指标预支出去、换取资金的行为，那么拆旧所需的先期投入资金便需要村里自行筹措。另一方面，高度重视对项目挂钩区农民权益的保护。被拆迁、安置的居民从就业、居住、社会保障等各方面分年龄、分层次给予了周密的考虑和安排，这在无形中加大了增减挂钩的成本，也就是加大了村里的资金投入压力。
永联村的增减挂钩项目基本按上述要求较好地完成了试点任务。整个项目区涉及被拆迁农户1760户，通过验收确认新增耕地1082.3亩，共下达增减挂钩指标1051.8亩。
永联村以土地整治为核心的增减挂钩试点，除了严格体现张家港试点项目管理要求的两个特点外，还保证了以下四点：一是项目区有完整的建设规划，包括拆旧规划和建新规划。新建的永联小镇经过科学规划和设计，以多层及高层为主，分为永谐园、永馨园等8个园区，可入住3724户居民。同时配建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农贸市场、商业街、社区活动中心、生活污水处理厂、绿化景观、敬孝堂、喜事厅等配套设施。
二是实现了先补后占。在拆旧区的土地全部复垦、并经有关部门验收、确认新增耕地数量、再下达挂钩确认指标后，才按指标、按程序进行建新区的建设。为此，永联村多付出了一定的投资成本。因为严格遵循了先拆后建的程序，村民拆迁后到入住新居之前，就有一个过渡期。村里在安置过渡期间给拆迁的村民每人每月100元的租房补助费和150元的生活补助费。租房补助费在分到新房3个月后停发，生活补助费则为拆迁村民长期待遇，并且将根据生活水平的提高而不断增加，目前已提高至200元。其中符合法定退休年龄的村民每月补助500元。
三是严格按挂钩范围和数量使用挂钩指标。项目建新区总用地占用耕地765.8亩，小于拆旧面积；其拆旧区复垦新增耕地达1082.3亩，大于占用耕地面积。
四是对项目拆迁人员的补偿安置比较到位。安置房根据家庭人员结构来分配，以户为单位，每对夫妇为一户，子女达到法定年龄为一户，一户只能以拆迁价购买一套拆迁安置房，价格为约500元/平方米。达到国家退休年龄的年老村民可申请入住老年公寓房，每户只需缴纳押金24000元，以利息抵租金，老年人去世后押金退还子女，腾出的老年房再滚动使用。
张家港市国土局副局长孙建华告诉记者，永联村经批准获得的增减挂钩指标，在申报项目使用时，尽管仍在村域内的建新区使用，但按要求一律分批次完成建设用地项目的报批，并办理了国有土地出让手续。因此，拆迁村民在永联小镇的安置房领取的是国有土地使用证及房屋产权证，价值不菲。
对拆旧区复垦新增的耕地，同苏南其他地区一样，永联项目区内的拆迁村民大多将承包地流转给村土地股份合作社统一种植、经营，村民按每亩每年1200元的标准从合作社拿取土地流转费。
农民意愿得到充分尊重
土地整治及增减挂钩试点过程中，不仅从经济上保证被拆迁农民的合法权益，而且从思想上充分尊重农民的意愿，不搞强征强拆，是永联村增减挂钩试点的又一特色。
从2002年起，永联村就开始了土地综合整治，聘请苏州园林局、常州规划设计院等单位进行规划设计，投资10多亿元建设了现代小区——钢村嘉园，解决了部分村民的集中居住问题。2006年进行增减挂钩试点后，村里建设的新小区——永联小镇，再次解决了剩余部分村民的集中居住问题。
目前，全村96%的村民搬进了公寓小区，有31户村民仍住在原来的旧宅里，因为他们不愿意“上楼”。村里尊重他们的意愿，决不强拆。
进入项目区的拆旧区土地全部复垦、归并整治后，往往成了连片耕作的现代农业园区。而不愿搬迁的旧农宅就成为独立的“乡间小屋”，孤零零地散落并凸起在平整的田野中，十分醒目。
永联村委会主任刘雪祥介绍说，不愿意搬迁的这些农户各有原因，有的是全家早都搬到城里去了，留下的农村老宅子是个纪念，不想更改；有的是家里老人不愿搬。但大部分并非出于对现代公寓的排斥，而是因为自己原先建造的农宅标准较高、投入多，单独补偿的要求没得到满足。
记者在一片已实现自动化喷灌的农田里就看到了一幢这样的“农田中的豪宅”。跨过沟渠，沿着新修建的田间小路走过去，发现这座有着前后院子的三层小楼果然建得很气派：前后两扇大门为全铜精制而成，据说光这两扇门就值20万元。
屋主陈礼平并不排斥记者的来访，对陪同前来的村主任也十分热情地寒暄着。刘雪祥问起他的病情，陈礼平则一再表示感谢。原来，前不久，刘雪祥主任得知陈礼平动了手术，专门提着水果上门探望。“当然也是顺便聊聊，摸摸思想情况。毕竟，这么大一栋房子摆在现代化农田中，对耕作、对景观都不利。”主任悄悄告诉记者。
陈礼平自己办了一家工厂，主要生产经营机械和电子产品，拥有几千万资产。他告诉记者，邻居都搬走了，自己一家孤零零地住在这里，也并不方便，同时也不安全。白天一家5口全都到镇上去了，自己带着老伴、儿子和儿媳到厂里工作，孙女也在镇上上学。晚上回来，周围杳无人烟，偶尔还发现家里有盗贼光顾过的痕迹。因此，家里人还是想搬到小区里住，只是当初修这房子花了90万元，接受村里的统一补偿条件觉得有点亏。“只要补偿合适，我们也愿意搬迁。”陈礼平对记者说。
从陈家出来，刘雪祥主任透露说，村里正在研究这件事。如何既尊重这部分特殊村民的意愿、满足其合理诉求，又保证总体上的公平与公正，是村里必须重视而且要着手解决的一件大事。
土地整治助推全面发展
实行建设用地增减挂钩试点，永联村投资了7.94亿元，主要用于村民拆迁补偿、安置区土地征收、安置房建设等。资金来源主要依托永联村集体在永钢集团所占有的25%股份分红。当然，这些投资大多为先期垫支。项目完成后，张家港市政府在建新地块上以土地出让纯收益、征地过程中免收的耕地开垦费、土地有偿使用费、农业重点建设开发资金等形式返还一批资金，拆迁村民购买安置房也会支付一部分购房款。而村集体得到返还的大批资金后，又将其全部投入了村庄的全面建设和发展中：
——村里与中国农业大学及农科院合作，投资2000万元建设了2000亩现代粮食生产基地，运用智能监控系统、自动喷灌系统、自动控温系统等先进技术，种植优良品种的水稻、小麦等粮食作物；建设200亩鲜花基地，栽培菊花、百合等温室花卉，出口至日、韩等国；建设3500亩苗木基地，在村企永钢集团周围500米范围内种植白玉兰、香樟、红枫等园林苗木，同时在林下套种石蒜等经济作物，在增强环保功能的同时创造经济效益。
——村里专门征收50亩土地建设“个私工业园”，投资2500万元统一建造近2万平方米的标准型厂房，鼓励有创业能力的村民来此创业，目前已有15户村民进入园区自办企业；开辟了农副业生产基地，引导有种养殖经验的村民利用一技之长，成为农副业生产专业户，目前已发展了16家这样的专业户；依托永钢集团创办了制钉厂、矿渣微粉厂等劳动密集型企业，吸纳2000多名村民进厂务工；成立了苗木公司、劳务公司、现代农业发展公司、旅游公司、农耕文化园有限公司等，安排村民就业，再加上近400家个体工商户，村民就业率达到96%以上。
——村里利用临江近海的区域优势，投资建造了两个2万吨级、2个5万吨级长江通用码头，设立现代物流园区。
——村里为孩子设立了奖学助学基金，为村民统一缴纳了新型农民合作医疗保险金，新建了大型文化广场、农民剧场、文化影视厅、图书馆综合文化娱乐设施……
土地整治全面推进了永联村经济、社会、文化以及城镇面貌的发展，使一个小小的村庄全面实现了生产方式产业化、管理方式现代化、居住方式城镇化、生活方式市民化、收入方式多元化的巨大转变，成为苏南大地上一道亮丽的风景、一座“村庄里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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