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记者 黑克

　　一段60余年前的往事，让戚玉楼这个七旬老人放不下。他的父亲戚南谱解放前是国民党少将，解放后不久前妻在街头一句“他杀害过革命群众”，导致他“失踪”。

　　1987年，苦寻父亲数十年的戚玉楼终于从安徽省全椒县委统战部得到答案：戚南谱被抓后，于1951年死在狱中。而背负在父亲身上的“杀害革命群众”的罪名，让戚玉楼难以接受。

　　在30多年的申诉未果后，近日，安徽省高院接收了戚玉楼的申诉材料。

　　一位不愿具名的法制史专家表示，目前当事人为父申诉超过法律规定的期限，若为父正名，可收集证据，找相关部门恢复荣誉。

　　往事

　　抗战期间枪决堂弟和侄子

　　“我和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长，现在我想和他多吃几次饭，多喝几杯茶。”

　　戚玉楼回忆，父亲毕业于保定军校和黄埔军校，1933年奉调北平(北京)刺探日军情报，并于同年5月参与刺杀汉奸张敬尧。在北平期间，戚南谱有了自己的第一段婚姻。

　　此后，戚南谱被调往南京，后与前妻离婚。1941年，戚南谱奉命回家乡安徽全椒地区组织当地军民抗日，家人则被送往重庆。“他的心里一直倾向共产党，并且给附近的新四军提供武器弹药，和当地的新四军领导人黄火星有很深的交情。”

　　除了抗日，戚南谱也做了一件日后给他招来噩运的事，那就是下令枪决了自己的堂弟戚兆友和侄子戚宗藩。“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正值国难，他们两个却多次绑架乡邻勒索财物。”戚玉楼认为。

　　1944年，戚南谱被调往重庆，随即被逮捕，理由是他在全椒地区为新四军提供武器弹药，有通共行为。被拘押一年后，戚南谱被释放，任命为国防部参谋处少将部员。

　　偶遇前妻 生争执被曝杀人

　　全国解放后，戚南谱作为国民党人员来到军管会登记备案。1949年10月底，一场变故将他们一家人就此分隔。从那时起，戚玉楼就再未见过父亲。提起这些，戚玉楼的眼圈红了，泪水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肆意而下。

　　“我母亲临终前还在念叨着这件事，她怪自己当初不该让父亲出门买菜，否则就不会出事。”从不吸烟的戚玉楼讲起这段往事时几度哽咽，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他从朋友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燃后猛吸几口，被呛得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

　　“那天，他在街上遇到了前妻徐某，徐某向他要钱，遭到父亲拒绝后，她就在街上喊，戚南谱在解放前杀害过两名革命群众。”这一声叫喊之后，围观的人群将戚南谱扭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寻父

　　多个部门 均称“查无此人”

　　南京当地公安部门将戚南谱交给了安徽当地有关部门进行调查。“父亲被带走后，母亲去看过他两次，他对母亲说，不会有事的，再过半个月调查清楚就可以回家了。”戚玉楼又大口吸了几口烟后，一字一顿地说，“他、一走、就、60多年，从此……”

　　不光如此，家里为了避免再遭受磨难，戚南谱的物品，包括相片也都被毁掉了，唯一幸存的是他的一本日记，这本日记被戚玉楼小心收藏起来，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几乎每天都把这本日记随身携带。

　　直到1982年，戚玉楼仍未见父亲的踪影，他来到安徽省合肥市公安局、省公安厅、检察院、法院等处继续查找戚南谱的下落，可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查无此人”。

　　他不甘心，又多次去江苏南京、安徽省各级部门查找，可是给他的答复均是这四个字。

　　期间，各种传言也纷至沓来，有人说，戚南谱早已被释放；另有传言称，戚南谱被枪毙了。但是，戚玉楼和家人仍然相信，戚南谱还在监狱，肯定会出狱。

　　数十年后 得知父亲早死狱中

　　戚玉楼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当时中央的高层领导、公安部、统战部、最高院和最高检等多个部门写信。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所有部门均给他回了信，虽然没有查找到戚南谱的最终下落，但是每封信中都给他提出了各种建议。

　　写信后不久，原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黄火青同志办公室给他回了信，信中表示，黄火青并未在新四军工作过，但是建国后最高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黄火星曾在新四军工作，但已于文革期间去世，所以建议他再去其他部门查询。

　　戚玉楼说，当年中央办公厅、公安部、最高人民检察院等部门也给他回过信，“中央办公厅的信找不到了，但是我记得信里说，各级有关部门通过安徽省劳改局查询过戚南谱，但是没有查到下落，建议我再去找当年的知情人继续查找。”

　　直到1987年，事情有了眉目，但回复让戚玉楼难受无比，直到他的母亲去世他都没说出来，“1951年，我父亲就去世了，全椒县委统战部给我的信中写的”。

　　戚玉楼内心对中央各级部门能够给他回信充满了感激。“我一个平头百姓，完全可以不理我，可是人家却每封信都回复了。”

　　乡邻

　　“家里不正怎样正别人”

　　“如果我父亲有罪，他就不会每周都去军管会登记，一个罪犯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让别人知道吗？”为了证明父亲无罪，戚玉楼找到了《共和国不会忘记》编纂委员会主任范克平。

　　范克平通过关系查阅了南京市公安局的档案材料以及南京市第二档案馆的资料，其中没有戚南谱参与敌特破坏活动的证据。

　　“戚南谱在抗战期间处决两名亲属事出有因，这两个人通过史料记述和知情人描述，确实不是革命群众。当时处以极刑确实判决过当，可是在特定历史时期，我们不能把这些和现在的法律相提并论。”范克平认为。

　　全椒县上戚村很多上了岁数的村民提起戚南谱仍然记忆犹新，在众人口中，戚南谱不仅积极抗日，还出资为乡里办学。

　　当年戚南谱处决戚兆友和戚宗藩的时候，戚兆友年近30岁，已经娶妻，没有生子。戚宗藩只有20多岁，尚未婚娶。现在，戚兆友的妻子已经过世，只能通过其他族人回忆当时的情景。

　　问及戚宗藩、戚兆友被戚南谱处决一事，戚宗藩的弟弟戚宗才说，当年，他的哥哥戚宗藩和堂叔戚兆友经常在乡里打架、滋事，当时乡邻吃饭都是问题，可是他们为了钱，四处绑架勒索。“他们不在本村做这些事，都是去别的村子，结果人家告到了戚南谱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