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学十年以上身家千万？打工子弟学校校长晒账本

　　招不来400人就得赔钱

　　开学在即，被关停的打工子弟学校学生陆续找到了新校园。

　　但是，争论却远未终止。

　　质疑的声音从关停转移到了打工子弟学校校长身上，微博上有人质疑在畸形的暴利产业下，甚至有绑架儿童乞讨的倾向，凡是办学十年以上的校长有个几千万身家很正常。

　　打工子弟学校再次成为议论的焦点。打工子弟学校是否真的已经成为暴利敛财的场所？打工子弟学校的经营又是怎样的情况？记者实地探访了三所打工子弟学校，通过调查三所学校的账本，试图还原散落在北京城乡众多打工子弟学校的经济状况。

　　明欣学校 规模700人

　　每年盈余六七万 教委补贴用于降学费

　　昌平区东小口村，路旁低矮的民房旁，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包裹着生活垃圾，不时飘来阵阵臭味，临近街道的明欣学校挂起了一条横幅“欢迎红星学校师生来明欣工作学习”，位于海淀区西三旗的红星打工子弟小学在本月初被拆除，学校的一部分学生被分流到明欣学校。明欣学校校长胡明，站在由两座两层简易楼房围成的校园中独自抽着烟，“已经接收了红星200多名学生。”

　　12年前，胡明在北京开了明欣学校，几经辗转后落脚东小口村，“我们学校是中等规模，有700人左右。”对于学校的收支状况，胡明一点也不避讳——支出中，教职工工资、房屋租金、水电是固定的三大项。

　　胡明随手拿起一支笔，扯过一张白纸，“学校的收入非常单一，就是学生的学费，每人每学期600元，明欣学校一共700来个孩子，咱就按700个算，学校每年收入84万元。”胡明在84万元的收入中又减去了4万元，“还有一些孩子交不起学费，或者交不全学费，这个大约占到了10%左右。”

　　在明欣学校中，有教师28人，一名校长和一名教导主任和两名司机。“这一共是32人，平均工资为1500元，寒暑假都不给教师发工资，一共是10个月的工资，一共48万元。还要给一些教师补助，比如跟着校车接送孩子的教师，这样工资就占到了50万元。”

　　房租20万元，办公用品3万元，电费2万元。“两辆车每学期的油费和维修费用大约是3万元，一年就是6万元，再加上2万元左右的保险、验车等。”胡明说，每年的取暖费大约是4万元，学校的日常维修、维护大约每年1万元。

　　“以前的学费是每学期700元，在教委补贴之后，学校将补贴直接转到了学费上，每学期收600元。”胡明在纸上写着，总收入每年100万元，支出88万元。“现在剩下的12万是在一点意外情况没有出现的理想状况下的钱，偶尔学生碰伤了，学校还得给看病。学校的年检年审等都没有算在总账里面，在我们学校，凡是超过1000元的花销都是大的支出。”

　　去年开始，胡明从教委每年能拿到给学生的补贴款大约20万元左右，他也将学费降了下来。“几年前，学费是每学期350元，根本不够学校的日常开销。还有很多人到学校来罚款，不是这不合格，就是那不合格的。”胡明经常与一些河南老乡到建筑工地做点零活，从工地将木材和废铁买下来，再将它们倒手卖出，“每次能挣个几千块钱，很大一部分都搭到了学校上面。据我所知，很多打工子弟学校的校长都得搞副业，要不没法保证学校的正常运营。”学校的一些额外花销，胡明也不敢完全记到学校的账面上，“因为我们是有办学许可的学校，规定我们必须要有盈余，如果亏损的话。就没有民办学校的许可了，学校就要关闭。”

　　胡明说，每年学校的结余大约为7万元左右。胡明几天前接到了一名前打工子弟学校校长的电话，对方告诉胡明，他已经找到了工作，每月工资6000多元，胡明非常羡慕，“这个钱也不比办学校少，最关键是不操心不承担风险啊。”胡明说，80%以上的打工子弟学校校长挣不到多少钱，“也有挣得多的，少数校长通过书费等收钱。几年前，也有的校长因为拆迁而得到了一笔不少的补偿。”

　　智泉学校 规模1100人

　　两所学校能挣十来万 盈余用来盖校舍

　　智泉学校位于北京市昌平区北七家镇东三旗村几个大型废品收购站附近，是一排蓝白两色的校舍。

　　智泉学校的校长秦继杰，以前在老家河南时是一位中学老师。他的学生里有很多“留守少年”。父母不在身边，让这些孩子非常敏感，一些人因为缺乏关爱和管理而走了弯路。

　　秦继杰想，如果能办一所学校，把这些孩子集中在一起，好好对待他们，给他们提供良好的教育，他们一定会有出息。“我最开始的想法就是，到北京创业，挣一些钱之后，回到河南老家去办一所学校。”秦继杰当过摄影师、发过小广告。2001年，他经过考察后，在洼里乡创办了第一所打工子弟学校，慢慢地，学生人数从最初的23人变成了二三百人，直到五六百人，学校也迁到远郊昌平区中滩。几年后，又迁到了天通北苑以北的东三旗村。“现在一共有两个校区，一个在东小口村，一个在北七家。北七家的校区是租的场地，我自己盖的校舍。”

　　两个校区一共有1100名学生，今年开始学费从每学期570元涨到了720元。对于学费上涨的理由，秦继杰解释说：“现在物价、租金、人工成本都在上涨，不涨，学校就将无法生存。”秦继杰告诉记者，这里的学生家长咨询入学时首先问的不是教学质量，不是学校课程，而是先打听要多少钱，能不能少交些？

　　秦继杰将两所学校捆在一起算了一笔账：每年学费收入(除去少交或交不上的学费)大约为150万元。两所学校房租为40万元。

　　秦继杰说，两所学校共有教师46名，职工10名，平均工资为1250元，每年发11个月工资，大约为77万元。每年取暖费为7万元，水电为9万元，办公4万元，维修2万元。“两所学校的盈余在十万元左右，学生多一点的时候，就会超过十万元，少的时候八万元左右。”

　　智泉学校在北七家的校区有500多名学生，几年前，秦继杰在这里租了一片只有二三十间平房的场地，开始建校舍，“钱都是东挪西凑的，从银行贷款，管亲戚朋友借的，从民间借贷的。还有就是把东小口那所学校收的学费盈余用到这面来，这几年陆续用了有不到300万，房子现在有二三百间。”

　　明圆学校 规模300人

　　少于400学生 学校就赤字运营

　　地铁四号线安河桥北站向东北，马路上车流不大，远处一座座山相连。一直向东，打工子弟小学明圆学校就在一片平房区中。学校被早点摊、自行车修理铺、小澡堂、路边台球摊等一片低矮的平房所包围。今年是校长张歌真创办明圆学校的第16年。

　　1995年以前，木匠出身的张歌真来京目的很简单，想学中医。在自己孩子无法上学的情况下，他有了办打工子弟学校的想法，意图解决打工子弟上学难问题。

　　明圆学校现在有近300名学生，两年前，这里的学生数还有500多人。“学生的流动性很大，有拆迁走的，也有去了别的学校的。”在过去的16年里，张歌真一共开办了4所打工子弟学校。张歌真用“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来形容打工子弟学校，“很难做，4所学校里，有的在赔钱，有的略有盈余。”

　　张歌真给海淀区的明圆学校算了一笔账，学校共有学生300人，每人每学期学费为900元。“一年的学费是54万元，实际上收不到这些钱。”明圆学校共有教职工20人，平均工资为每月1500元，工资按每年10个月为标准，房租每年28万元。“房租加上工资就是58万元，已经超过了学费能收到的数目。再加上水电、维修、办公，这些也得在5万元上下，运营一个打工子弟学校每学期得35万元至40万元。”

　　上学期，海淀明圆学校的人数跌到了300人以下，学校没有办学许可，不在教委补贴的范围之内，“人数的减少让学校一直处于赤字运营的阶段，一个打工子弟学校少于400人就要赔钱，超过500人，才会有所盈余。”

　　张歌真的学校接受着来自社会的捐助，他指着课桌和书籍说：“这些都是社会捐助给我们的，他们会提供器材上的资助，要是没有资助，学校早就垮了。许多校长都会把盈余用到提高教师待遇和改善办学条件上。”张歌真拿出租房协议和教师的工资单，“我们不怕人看，谁都可以来看。”

　　至于为什么亏损了还未放弃，张歌真说：“这个事儿总要有人来做，总要让那些孩子有学上。还好，不是4所都赔钱，我可以用盈余的钱来填补赔钱学校留下的窟窿。”(记者 赵喜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