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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3月14日纳兰性德词话纳兰尤其虚心地与汉人才子交朋友

时间:2014-03-17 01:54来源:翟彧 作者:老王 中国法律网

纳兰性德词话

(1)

一、纳兰家族

1、入关前

上朔带海西女真族(叶赫部),主脑是纳兰的曾祖父:金台什。在匹敌努尔哈赤——西南女真族的战役中,成陷身亡。

纳兰的祖父:尼雅韩。随叶赫部南迁到了辽宁任佐领。

2、旗人入关后,他祖父积功受职“牛隶章京”(都骑尉)。

3、纳兰的祖母:墨尔齐氏

从血缘上看,纳兰是蒙古人。附属“土默特氏”,这一支蒙古部族,投降了满洲的那拉氏。但是土默特氏的部族,却牺牲了本身的蒙古姓氏而采取了那拉氏了。即纳兰氏,这是一个美丽的汉人的姓氏。

4、纳兰的父亲:纳兰明珠

5、从前,他就任侍卫,(说明珠没有过童年)。

6、正迁为:外务府郎中、外务府总管、弘文院大学士、刑部尚书、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加晋:太子太傅、太子太师……人成其为国相,一时间成为名噪天下,权倾朝野的康熙的重臣。

但是出身只能给你一个时机,不能保你一世的获胜。

7、事迹

官居内阁13年,掌仪天下之政,那时朝廷商量关于“撤三藩”的时候、同一台湾、抗御内奸的题目时,明珠起到了主动的作用。

但是,明珠外传之极,乐极生悲。他使用封建势力,皇帝对他的宠信,就独揽大权,贪污纳贿,卖官鬻爵。

终于被参劾。纳兰家从此土崩破裂。

纳兰的母亲——觉罗氏。是努尔哈赤的第12子英亲王(阿济格正妃)的第5个女儿。她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性德、次子,揆叙、三子,揆方。

二、纳兰性德(1655、1、19——1685、7、1)北京人。满洲正黄旗。这是清初满族最显赫的八大旗姓之一——叶赫那拉氏。他们与皇室联姻的很多,真正是皇亲国戚的家族。

1、纳兰一诞生,就在天皇贵胄的专家族里,一世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但是纳兰本身却是个另类公子,与这个家族水火不容。这种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酿成了纳兰的一付贵公子的气质与风仪。一私人的出身永远是裁夺一私人的命运的最强无力的要素,这是命运,也是人生难以开脱的。正如诗人普希金所言:诗歌要有贵族气。纳兰词便带有自然的这种贵族气。

纳兰词从其元气?心灵来讲,是高尚的。它须要有高尚的声响、高尚的情怀,这些就不只是出身所能裁夺的了。

王国维说:纳兰词所以高深绝伦,正由于未染汉人的习气。

2、名字的来历

明珠(1654年)到北京广济寺去拜谒住持法璋大师。大师是位额外另类的人,不像其他和尚那么热中办各种法事,小至开光等,专赚达官贵人的钱财。大师只讲经说法,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大放撅词。

他说,佛祖现在死了,他基本没有能力保佑任何人。他只是在有生之年里,播下了一颗佛法的种子,任由这棵奇异的种子在他身后百年、千年的岁月里,继续生根繁殖,开花结果。花、叶、果子,也许有一天会落到你的头上,也许须要靠你本身去追求、去采摘;你大概没关系由此开脱尘世的苦海,抵达佛的世界,也许你永远达不到。不论你抵达与否,佛祖都不会去支持你。

其实,佛祖已经支持了你,也就是在两千年前,种下的那颗种子。但他真相死了,死人是听不就任何人的许愿,不论他是多么虔敬。

面对信男善女的疑心,法璋大师常道:

“你假使想要一张白纸,你会何如做呢?会跪倒在蔡伦塑像的脚下烧香许愿么?”这句话其后传遍京城内外。有些愚夫愚妇听不懂,就逐步远离大师。纳兰明珠却十分陶醉大师的佛学当中。人们散了以后,年老的明珠走上前,请大师为本身将诞生的婴儿起个名字。明珠说:“大师勿笑,我知道许多人都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但我自负,人的名字没关系昭示出这私人的一世。”法璋大师怔了一下,笑道:“他们说得也对,你说得也对。”“为什么?”“只须信,事情就会成真。明珠,”低声唤了年老的明珠的名字,让明珠吓了一大跳。“你信,所以你不会永远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内侍卫,而以后终将会发展为一颗耀目标明珠。到了那时候,没有人没关系直视你的光泽。由于你信,你的孩子也会用他的一世来劳绩他的名字。”明珠道:“大师莫非已经给孩子起了名字了?”大师哈哈哈一笑:“易经里说,正人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大师又道:“这孩子我猜是个男孩。他的名字就叫成德吧!又给起了个乳名:冬郎!腊月诞生的。”

当冬郎20岁时,康熙皇帝立次子为皇太子。皇太子乳名是保成。“成”字忌讳,于是易“成德为性德”。第二年,皇太子又易名为“胤仍”,于是性德又回复为成德了。

3、事迹

22岁(1686年)纳兰殿试中二甲第七名,赐进士出身。在皇帝前后奉侍、伴驾。授予三等侍卫,其后提升为一等侍卫、文官正三品。

但是纳兰啊这种皇恩眷顾,扶摇直上的机遇,十分恬澹。什么门第、名禄都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4、交友

纳兰的交友原则是,皆一时俊异,于世所称,为落落难合者。

他的友人圈子,都是一群不肯脱俗的、狷介的江南佳人。如:顾贞观、严绳孙、朱彝尊、陈维菘、姜宸英等。他对友人,真挚谦恭、仗义疏才,敬重友人的文品、人品。

纳兰尤其虚心性与汉人佳人交友人,练习了汉文明。更要紧是他自身有着不同普通满清贵胄、花花公子的远大志愿。他们不入支流社会,而是悖逆清代的支流社会,从而也不为世俗所容。

顾贞观——字梁汾,无锡人。与纳兰在词界合称为康熙词坛双璧之一。他是江南慎交诗社的栋梁,词坛一狂生。人家赞颂他,他就恬然接受,也不辞让,但是绝不敢招认本身是词坛第一人。他不谦虚,但心里却永远佩服纳兰公子。二人往来额外亲昵,比纳兰年长二十多岁。

如:《木兰花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把词从背景中抽进去,用来表达纳兰的情愫。纳兰词是有其深意,惟有顾贞观能够读懂的用意。

康熙十一年,纳兰18岁。他交了另一个友人——朱彝尊。他是一个落拓文人,在这个凡俗的世界里,难以糊口。他想,也许这辈子真要这么混下去了。世俗也只以冷眼看他,连家里的人都看不起他。

全家惟有他的妻妹欣赏他的本领,用不同凡响的眼光眼神,欣赏表哥身上与人不同的要素。这眼光眼神里,不只是爱,更是心灵独一的避风港。

妻妹也喜欢诗词,更写得一手大度的书法。她临过“洛神赋”十三行的残帖。其中藏着二人一个合伙的小诡秘。其中一句是:

收和颜而静志兮,

申礼防以自持。(曹植的洛神赋句)。

这是曹植见到洛水神女的时候,固然目眩于她的美丽,却终于井静心志,以礼自防。

朱彝尊(两同心)里写道:

两同心,洛神赋,小字焦点惟有侬知。

暗指的就是这句话。他也把本身和妻妹与曹植和洛神女相比。其后就把本身的书斋命名为:“静志居”。

他和妻妹的感情,在礼教的桎梏下,没关系使他们不敢越过世俗的防线,只能以姐夫、妻妹的身份交战,就这样也无法结束他们之间的爱情。爱从来都是越阻隔越热烈。

朱彝尊在这场恋爱之中,使他正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没有了朝气,也减缩了他的视野,只剩下耐劳的相思。其后写了一部《静志居琴趣》。其中有一首词“桂殿秋”。这首词凄美、感人,于是在社会上就散播开了,散播到了京城,散播到了纳兰这里。

纳兰深深被这首词迷住了,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和本身一样的至情至性的男人。他也看到了词已经不只是只在酒宴上,俄顷欢娱的结果,而是没关系几何岁月积蓄上去的刻骨的思念,无休无止。

朱彝尊的敢爱敢恨,从不隐瞒、不遮掩,敢高声歌唱爱情,这在词坛实在是弥为珍贵。

纳兰被朱词的文学形式,深深迷住,但是他还不能全身心性投入其中。他仍要为科举考试绸缪功课。康熙十一年八月,纳兰紧张过了一关,中了举人。但是他那时却病倒了,躺在病榻上,听到说中了举人的消息,而非第一名。第一名是好友人韩荚。接着再考殿试,就错过了,再考得等三年以后了。

纳兰基本不屑,他在家只思念朱彝尊和朱词。于是就给朱彝尊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倾吐了本身的情意。不久,朱彝尊居然给他回了信,还亲身登门造访。

朱夫子穷愁落魄,看下去固然风流倜傥,现实每天只能吃上一碗稀粥了。二人谈到朱的妻妹已经嫁人了,他只得结束了这场铭肌镂骨的心路。朱夫子仰天长啸:茫茫天下之大,哪里是我落拓书生的容身之处呢?

朱夫子的年龄已经与明珠那么大了,加起半生的沧桑,更显得朽迈了。

从此,朱就成了明珠府上的常客,二人一起研商诗词。

一日,纳兰问朱彝尊,老师,您可记得这首词?

“春花春月年年客,伤春又怕离别。只为晓风愁。催花扑玉钩。”朱彝尊道:“好忘性!”纳兰又说一首词:“菩萨蛮,西郊冯氏园看海棠”:

“年年岁岁花间坐。今来却向花间卧。卧倚璧人肩,人花并不幸。”

朱彝尊马上接着道:

“轻朝风日好。蕊吐红珠小。醉插帽檐斜。更怜人胜花。”(续2)

纳兰性德词话

(2)

5、纳兰的三朵金花

纳兰公子多情而不滥情,深情并怜悯男子的命运。

第一朵金花——表妹。

他们两小无猜,少年的冬郎,孤独地从小一人玩、读书,额外寂寞。十岁的冬郎聪明过人,诗词方面已经小出名望。十岁时写了一首词“梅梢雪。元夜。月蚀”:

“星球映彻,一夜微退梅梢雪。紫姑待话经年别。窃药心灰,慵把菱花揭。踏歌才起清钲歇。扇纨仍似秋期洁。天公真相风流绝。教看蛾眉,特放些时缺。”

这初度额外幼稚,有意境,场景的灵敏,艺惊四座。

表妹读了这首词,额外喜欢、佩服。

暮夏七月,炎暑难耐。天外蓝澄澄的,院里的紫藤萝花开了,一串一串明亮的紫色碧绿的藤,从架子上垂了上去。花瓣在金黄的阳光下,很有透亮感。

成德在架子下躺在藤椅子上看书。用两本古籍垫在头下。他侧身歪着,其中一本被风吹开了两页。下面道:

“繁枝简单纷繁落,

嫩蕊商量细细开。”

表妹从屋子里一掀竹帘进去,款款到藤萝架下找成德来玩。走到藤椅背面,用一根细长的青草,在表哥的鼻子上一拂一拂。成德用手揉了揉鼻子,问:谁?别闹!再闹我可要急了!表妹咯咯咯地银铃般笑了起来。

这时,成德腾地跳了起来,书也掉到地上。啊!表妹几时来的?我还真的不知道呢。姑妈可好?我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去。表哥,不用如此客气。我娘到西院去看舅舅和舅妈去了,呆会才回来。

表妹坐在栏杆上,玩弄着手里的青草。

表哥,我问你一句话,要真话实说哦。

请!

表妹笑着说:假使你们家有三个兄弟,该给他们起什么名字?

成德望着由藤萝架上洒上去的班驳的光影,在想。

表妹见成德半天不答,就说:我说吧,大哥叫成德、二哥叫成——亮吧!至于老三,你呢叫成瑾?真刺耳,不行不行……

洗耳恭听表妹的卓识吧!

恩!就叫成诞吧!对,成诞,成诞!

说着羞怯地低下头,有意不看成德。嘴角的笑容却慢慢地展开了。表妹笑得不可中止,一下子倒在架子的柱子上。藤萝花没有遮住阳光,细细碎碎地洒了她一脸,她的头发辫子也一颤一颤地跳。

好啊!你骂我是狗?

没有,没有。谁敢骂表哥啊!你别太聪明哦!

原来在《世说新语》里说:

诸葛瑾、弟亮及从弟诞。各有盛名,各在一国。于是以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犬。诞就在魏。

表妹喜欢听成德肚里的野乘杂文。成德越发亢奋道:

白雪纷繁何所似

未若柳絮因风起

这是才女谢道韫的故事。其后什么谢娘、道韫等就常在成德的词里呈现,他其实在暗示表妹。

成德胡乱把话扯开,就懒散地东一句西一句起来。

表哥,在最好的天气里,你都做什么?

读书。

读累了呢?

骑射。

骑也累了,射也累了呢?

读书。

又读累了呢?

骑射。

成德偷看表妹一眼,她有些愠色。成德马上整饬衣裳起敛容。问:

那你呢?

表妹低下头。脸上染红晕。半晌道:

清风朗月,辄思玄度。

成德低声反复了一遍:清风朗月,辄思玄度。自语:

这是说,每逢清风朗月的季节,我就难免想起“许玄度”来。什么意思?

直到数年之后,成德方懂此话。这是叹息命运无常,蕃昌易逝;也是在忧伤聚少离多,不能长相厮守。小小的表妹她在思念谁?思念的那人,能否有如像清风朗月般的堂堂相貌的表哥?

藤架下的那个晌午、那次聊天,给成德留下了深远的印象。

皇宫里选秀。旗人女儿排发展长的队伍,待选。

小表妹对成德十分推崇又爱慕,她的心里让成德在那里安宿;她像一叶小舟,能把成德那疼痛不安的灵魂,引渡到宁静的此岸;她又像一张平静的湖水,能容下成德统统的忧愁和苦闷;洗去他心头的疼痛,平复他带血的伤口。一醒悟来,又让他带着一颗抵家的童心,走向更生活。

兄妹二人常在藤萝架下一同读书、下棋、聊天,真是少有的一对。

幸运中也有倒霉的种子。

选秀队伍中,表妹的颀长身体,娇好相貌,穿一件淡藕荷色的旗袍,花盆底鞋,十分夺目。众人都教导、倾慕额外。表妹选秀命中率稳操胜算,但是她却是“一时呜咽,两处悲惨”。

自从表妹入宫以后,成德总是排解不掉心头的忧伤,竟日若有所思。

他填了一首《双调碧玉萧》。边弹着表妹曾弹过的古琴,边牵动了阔别的疼痛。低声唱道:

膝上琴横,哀愁动离情。指下生风,潇洒弄清声。

锁窗前月色明,雕栏外夜气清。指法轻,助起骚人兴。

听!正漏断人初静。

抒情、凄清、悠扬。

表妹没有希望的日子是最冗长的,韶华似箭。倚栏望着宫中的花草,只看到花开又花落,却不知今夕是何夕,本年是何年。这个喜剧一点都没有悬念。

成德的影子、藤萝架下的读书、游戏游玩……时时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自语道:

草色青青忽自怜,浮生如梦亦如烟。

乌啼月落知几何,只记花开不记年。

刻骨的思念,没关系使这一对相互留恋的年老人,要冲垮嵬巍卓立的红墙。

成德独自锁在书房里,不声不响,只是写字。他从广源寺回家以后,心逐步喧闹上去了。树上的蝉叫得心平气和,似乎这个炎热的夏天永远也不会过去了。

成德背诵的诗句已经太多了,他一遍一遍地在纸上默写着,

《三字令》:

春欲尽,日迟迟。牡丹时。罗幌卷,翠帘垂。彩笺书,红粉泪,两心知。

人不在,燕空归。负佳期。香烬落,枕函歌。月昭着,花稀薄,惹相思。

写过的词语,幻作了昏黄的画面,那是皇宫内中。表妹在长门里没日没夜地呆坐着。写过的词语,幻作了昏黄的画面。

皇宫里,表妹在长门里没日没夜地在窗下呆坐着。望着院里的天井。听着长门里的铜壶滴漏,让寂寞的时间流得那么长。少女的脸上挂着伤心的泪珠。

表妹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写了于滇的词《相和歌辞。宫怨》:

妾家望江口,少年家财厚。临江起珠楼,不卖文君酒。

当年乐贞独,巢燕时为友。父兄未许人,畏妾事姑舅。

面墙邻宋玉,窥见妾眉宇。一旦及天聪,恩光生户牖。

谓言入汉宫,富贵可永恒。君王纵无情,不奈陈皇后。

谁怜颊似桃,孰知腰胜柳。本日在长门,从来不如丑。

表妹对冬郎表哥的思念,日深一日。真不如本身是个丑姑娘。当年本身为了能取得皇上一时的溺爱,还天真地得意、高慢,但不知哪日就会被打入冷宫,听凭如花的红颜,目前却寂寞地快枯萎了。

冬郎在书房里终于观望着放下笔。几番拿笔,几番辍耕。他心如长草,什么也不想写了。方才写的《高楼望月》,轻声吟诵起来:

月出光在天,月高光在地。

何当同心人,两两不相弃。

这诗表妹已经读不到了,惟有那年胆战心惊的重逢,照旧追忆犹新。

那年,适逢国丧。皇宫里大办道场。

在这个最庄敬、最急急的时刻,冬郎却突发奇想——冒着生命危险混进了皇宫!冬郎打通了一名喇嘛,换上了一身僧装。他混进了入宫操手腕事的队伍。这可是死罪!他心里明白,他胆怯极了,但是冬郎照旧混了进去。

皇宫里那么大,嫔妃、宫女得有几百上千!要想找到表妹,比易如反掌还难啊!蒙受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苍茫的希望。况且,纵然见到了表妹,又将如何?冬郎已经明智失控,他不能牺牲再见一面的狂热的念想,哪怕是挖肉补疮!

冬郎低着头,跟着僧人的队伍一路徐趋,一路偷偷地巡视。身边来来去去巡哨侍卫,银枪头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冬郎元气?心灵额外急急,咬着嘴唇。心里暗公开祷告:

佛祖啊!你在天,我在做!我只需见一眼表妹,只看一眼,毋需说话,毋需有孤单的时间和空间,只求一见。佛祖啊!佛祖!求你保佑冬郎啊!

宫中男子按级别穿衣、梳妆装束,一个个木然。除了眼珠时而一轮,否则具体都不知其为活人!冬郎望着重重的宫门掀开又打开,收回吱嘎的声响。他的眼睛看花了、酸了,那风一吹竟流出了眼泪。

猛然间,模糊瞧见远远回廊上有一个男子,那是不是表妹?那男子似乎也看见了他的巡视眼光眼神,听到了他的猛烈心跳,竟也回头来向他望着。只是不能语,眼神不能闪。

间隔那么远,冬郎却清晰地看到她像是哭了,元气?心灵将四分五裂。她仓猝也走了,还转过回廊,似乎像有意地指了指发髻上的玉钗——那是应对,还是呼叫召唤、或者在暗示什么?但那么远,什么也看不清。

回家以后,这刹时在冬郎脑海里,不论如何也拂之不去。那冒险的激动与那男子的相逢,是梦境,又似现实,冬郎铭记在心。更阑,他披上长衫,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来,写了《减字花木兰》一首词: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翅。

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

险与宫中表妹,似乎重逢后。

和两小无猜的表妹又隔离了,冬郎韶华似箭。一天一天捱过那冗长的思念。

十七岁。冬郎机械地度日,读书、写字、骑射、科举、拜师、卧病……年复一年,他的性格、乐趣全变了,与昨判若二人!

成德与朱彝尊同游西郊冯氏花园,忆起其海棠词。海棠依旧清晰,旧事却越来越迷离。花瓣飘落了。人人都喜欢怒放之美,但飘零的景象不也喜欢么?成德身不由己吟出一句:

“谁道飘零不不幸。旧游季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本年。

一片红晕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倩缓销尽夕照前。”

归途中,加快马,二人边走边聊冯氏的花园风景。

到家门,小厮敏捷下去牵马。二人走进垂花门。丫鬟前来申报:

“我的爷,到哪里去了?家里出了小事!老太太、太太让您快去呢!”

成德听此,仓猝与朱彝尊拱手告辞,便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里院。

院里阒寂无声,穿过大厅,到了后院。只听得正屋里有人在低声陨涕。

姨妈切齿憎恨道:

“我就这么一个丫头,何如就说殁就殁了呢?还不到二十岁啊!啊……”

“别太伤心了!人的命天必定!唉!”母亲劝慰道。

“开初,我就不许诺进宫选秀!但是君命不可违啊……”

成德一掀帘子进了屋,愣住了。专家都满面笑容。

“快进来,我的儿。”太太拉着成德的手,让他坐下。“我儿,你妹妹昨夜里殁了……王公公刚走,宫里传出了信儿。也不知什么病,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日一夜,人何如就殁了?”母亲又哭,姨妈号啕。明珠在一边踱来踱去,唉声继续。

成德听到此,面前一黑,就歪倒在母亲的怀里。人们又忙救济成德,呼叫召唤太医,抄方、抓药,送回房躺倒。

“表妹……表……妹……”成德嘴里一直在呼着表妹……

更阑三更,窗外月明如水。几枝怒放的西府海棠,在月光下婆娑生姿。银光照彻,花影扶疏。透进纱窗来,映在成德的床上,别有一番道理。

“表哥,睡着了?”

“没……没有,我等着表妹呢。”

表妹坐在床沿上,一手拿出一张八行纸:

“表哥,你听这句,看好与不好?”

“请读。”

“一寸相思千万缕,红尘没个调理处。”表妹这会子反倒有些不好心思,闪眼一笑道:“作得不好,请表哥别哂笑啊!”

成德心里立刻涟漪起喜悦之情。一惊,睁开眼,梦醒了。

与表妹曾在花园、藤架下读诗、游戏之情之景,一幕一幕重现。成德却泪流满面,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连几天,他除了喝过几口水外,竟然未进一粒米。在昏黄之中,他愈发控制不住本身的大脑。皇宫里仓猝一面,加倍时刻缭绕在他的心头。

明珠夫妇心急如焚。

“老爷,看我们冬儿老说胡话,别是中了邪了?”

“他没有说胡话!心里明白着呢!走,我跟你一块去看看他去!”

二人到了成德的卧房,朱彝尊立刻站了起来,把病情对二位老人细致地讲了一遍。丫鬟、老妈子们打过召唤,静静退了进来。

成德正处于昏睡形态,对父母的到来毫无知觉。二人只怔怔地望着儿子,谁也不再启齿。

倏忽,成德昏沉中,又说起来:

“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

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唉!”夫人叹了一口吻,老泪纵流。明珠掀门帘出了屋门,二人回到上屋。

“唉!我们德给儿子冲冲喜!从速给他完婚!”

明珠不语,只点了颔首。(续3)

纳兰性德词话

(3)

纳兰性德词话(4)

第三朵金花——沈宛

沈是江南最出众的才女。读过很多典籍,纳兰词中的典故,她都读得懂。

一次,在江南,纳兰与沈宛相见了。沈宛不过是一名歌妓,但才高所谓“天海风清之人”。

纳兰只是熟视无睹地看了一场歌舞,但沈宛一登场,他面前马上一亮。那时她唱了一首词,第一句就恐惧例如纳兰。《采桑子》

谁翻乐府悲惨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光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纳兰听到此,疼爱,归京心切,满眼无聊。百无聊赖。妻子死了,友人去了,本身强打元气?心灵,战战兢兢地侍奉皇上,但也无聊。

诗人的情绪被扼杀掉了,本身不知不觉心也枯萎了。

当沈宛知道《饮水词》的作者就是纳兰时,十分倾心。沈宛整天陪着他抚琴唱歌,陪他下棋。当纳兰夸奖沈宛有过人的技艺时,她总是浅浅地一笑,不作表示,谦虚喜欢。

纳兰也为她填词,沈宛懂得欣赏,也会用细致的心思去体认词意。二人感情日益亲密。

但沈宛发现,纳兰常在兴致勃勃当中,突然又沉陷到沉默里,接着就发愣,能有几个时辰。

神情寂寥,但又会隐隐脸上现出暖和的含笑。沈宛额外聪明,她懂得其中的蹊跷,但也不多语。直到一次,沈宛更阑起来,发现纳兰一人站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入神。在风中,月亮又圆又亮,沈宛拿了件薄衫给他披上,行动太快,甚至来不及遮盖纳兰脸上的看到她时的败兴表情。她终于没有忍住,说出了那句话“谁叫你铭肌镂骨呢?”纳兰不答,只深深地太息。一声接一声,似乎心都不能担当重负了,入口吻就能把天压上去。

纳兰家是旗人,沈宛家是汉家女,有望结为良缘,但纳兰仍纳了沈宛为妾,接到北京在府外安了一宅。惟有友人陈见龙给填了一词《风入松》:

佳人北国翠蛾眉。桃叶渡江迟。画船双桨逢迎便,轻微见高阁帘垂。应是洛川瑶璧,移来海上琼枝。

何人解唱比红儿,缭乱碎珠玑,宝钗玉樗(读出)挥蒲戏,黄金钏,么凤齐飞。潋滟横波转处,迷离好梦醒时。

除了陈老师以外,任何友人都没有请去参预婚宴。平素,他们离多聚少,沈宛寓中往往冷清清。

可耐暮寒长倚竹,

便教春好不开门。

《浣溪纱》

欲问江梅瘦几分。惟有愁损翠罗裙。

麝篝衾冷惜余熏。

可耐暮寒长倚竹。便教春好门不开。

枇杷花底校书人。

纳兰有心珍惜沈宛,在生活上,他不遗余力她爱吃的,三天两端亲身送过去。她病了,夜不能寐,纳兰就衣疑惑带,把她搂在怀里,念诗给她听,哄她睡觉。

她看上一把好琴,纳兰立地亲身买来,用她最喜欢的锦缎细细裹还,矜重送到家里。但是,纳兰日间要到宫里奉侍皇上,早晨要回专家里,一家子人等他交代。府上的法则无法,所以常不能到沈宛那里去住。

纳兰对沈宛的一分深情,难于言表。沈宛神态脱俗,通诗文,精音律。留意眷注,为人处事周到。纳兰愿意把沈宛喜欢的一切都给她。但是再尽心竭力,也无法没关系与妻子卢氏的感情相比。

沈宛只在北京住半年,她终于走了,南下回归老家了。二人不谋而合地相互思念。纳兰读到沈宛的第一首词《朝玉阶》中的句子:

枝分连理绝姻缘。

心里额外难过。沈宛走了,小楼空了,此去经年竟是他们的诀别。(续4)

纳兰性德词话

(5)

序幕

1685年纳兰31岁。官居一等侍卫。三、四月,康熙皇帝亲身抄录唐诗人贾至的诗歌《早朝》,送给纳兰,还命他将康熙赋诗《乾清门应制》,翻译成满文,这些凡有心的人都看得出,预示着对纳兰将获重用。

纳兰才过而立之年,对这些全然不觉。他只想着如何在词坛上作又一次大举,振奋他百无聊赖的心理。

这年春天,在“渌水亭”写给远在广东惠州的宿儒——梁佩兰,号药亭。邀其上京,助本身完成编纂词集。他说自从我懂得配合起,就喜欢五代的《花间集》,那些情深致语的词作,留恋于它的言情人缘的笔法和铿锵自然的音律。

纳兰一直心中郁闷,从来都没有一部好的词选,惟有《花间集》、《词综》委实好,他要编纂一套更好的词集,散播下去。于是他就搜罗能力与玩赏赏识能力都过人的一群诗友词友。要成为词坛的一部史诗。

梁佩兰如期近在天涯离开北京,由于他也有这样的真挚,做这样的梦。5月22日,渌水亭,纳兰为梁佩兰设宴。另外,顾贞观、朱彝尊、姜宸英等好友人全来。

在渌水亭前有两棵小树,叫夜合欢。严冬季节,齐开出粉赤色的花朵,十分像羽毛。早夜里,羽毛状的复叶就一对一对合上,所谓“卷舒因晦明”。

纳兰得意填词一首《夜合欢》

阶前双叶合,枝叶敷花荣。

疏密共晴雨,卷舒因晦明。

硬随筠箔乱,香杂水沉生。

对此能消岔,旋移近小楹。

这首词是纳兰的绝笔之作。由于写完此词,第二天,纳兰就病倒了,发高烧,说胡话。接上去,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汗而亡。

纳兰苦心胸念汇编那部词集,但终未果。夜合欢枯萎了,(1685年)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谢世。31岁年老的清代第一大词人纳兰性德,就这样与诗人离去了。(告终)

第二朵金花——卢氏

卢宅与明珠府上往来亲昵。时而进城,也到府上住个十天半个月。卢宅有位额外大度、聪颖的二小姐——玉兰。

成德身体回复了好多。这日午饭吃罢,仓猝出门去,因走得慌急,险些与迎面走来的玉兰小姐撞个满怀。二人对视一眼,依然羞红了脸。玉兰一垂头,不语,避开避去。

早晨,成德躺在炕上,耳朵似乎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本身却久久难以成眠。下午与朱彝尊同去友人处,以诗会友去了。

玉兰那双干巴巴的大眼睛,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孟夫子道:“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焉。”那位小姐眸子了,必是胸中正的出处,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成德想,假使她笑的时候,能否会像一弯上弦月?哭的时候能否泪如泉涌?恼的时候能否闪现怨色?怒的时候能否双目圆睁……如此乱想,不觉入了梦乡。

住熟了,闲来无事时,玉兰姑娘喜欢陪成德读书。总是提进步书房,替他整理洁净书桌,摆上花草、瓜果。她说这样既没关系让成德饱口福,又没关系用花香斥逐屋里的浊气,比什么香料都强。

成德读书,她也读书,或者做点绣活。成德若累了,她就一边切开瓜果,一边和成德闲谈两句,替他解解乏。见到此情此景,朱彝尊就有时识地来少了,不当电灯泡。

一次,玉兰问:“你说说,汉字里,最能表达悲伤的字是什么?”

成德一愣,这还真不好回复。想了想,“是情字?”

她摇了点头,“与你相关的!”

成德又想,且疑惑。

“是若字。”

成德加倍骇怪。“为什么呢?”

“世人常道,这件事若能如此这般,这次不测若能如何如何该多好?凡一遇到若字,皆因人、事力所不及结束。人生若只如初见。若没有缺憾,再无人提到若字了。”

成德听了,点了颔首,也觉得有道理。

玉兰喜欢集词为联,成德府里有海棠花、梨花,兼竹石不胜。

“我们集宋词撰联可好?”玉兰道。

“行!你先出上联。”

玉兰略先了想,道:

“装点野人家(莲社《诉衷情》),

海棠铺绣,梨花飞雪(东山《柳梢青》);”

“好,我接下联。

尽占闲中趣(懒窟《青玉案》),

风篁啸晚,石笋埋云(房《高阳台》)。”

“这是谁在作集句联?格律这么工稳,情景完全合花园之景?好联!好联!”朱彝尊一边拍手一边笑着从花园的小路上弯了过去。道:

“我也凑一趣:

上联是:

放歌自得(张炎《寄兴》),

赏心好看(范仲淹《岳阳楼记》)”。

尽数风雪江湖(张炎《归杭疏》),

梦里不知身是客(李后主《浪淘沙》);

成德笑着,抢接下联:

“逸兴遍飞(王勃《滕王阁序》),

酒酣耳热(魏文帝《与吴质书》),

难过烟花鱼鸟(李商隐《谢河东公和诗启》),

老来专以醉为乡(苏轼《次韵赵金铄》)”。

玉兰笑称道:

“这下联好。调解古人诗词散文的佳句于一联,浑然成为全体。一气卷舒,情韵悠远,毫无斧凿陈迹啊!好!”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联对得兴正浓,笑语不绝。

相处久了,于兰也不陌生了,对成德建议,把成德的词,每人一首都用色彩概括,可好?朱彝尊应和。玉兰就细细翻阅成德的诗集子评点。

“看,这首词,你们猜是代表了什么色彩?

暗损韶华,一缕茶烟透碧纱。”

朱彝尊看了成德一眼道:“是淡青色吧?”玉兰笑着点了颔首。朱读: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春风。”玉兰抢答,“是深赤色……”看了看左右。

整个一个夏天,玉兰和成德的情感,宛若鸣蝉,早上诞生了,却又埋在土里,不声不响,黑暗生长着,不让人发觉。待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破土而出,便会意平气和地让地下公开猝及不防——爱情已经很深了。

成德一世中,两件极紧要的小事情——修筑“渌水亭”花园,和编辑《渌水亭杂识》——完成了,心中额外得意。有一日,递给玉兰一信笺,一转身隐去。玉兰四顾,见没有别人,就掀开了信笺,见写道:

“这是爱上之爱,比世上的一切都更淳朴。我如此爱你,似乎在生活中只想着爱,想了很久很久,久得不可思议。”

成德一世爱过许多女人,也更为许多女人所爱。但是对玉兰在信中大胆直露地表明,却始料未及。玉兰面对突如其来的表明,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她最终还是沉静地、有控制地接受了成德热情的爱。

卢宅是汉人,和明珠家通婚并没有什么题目。由于不能通婚的并非是满人与汉人,而是满族旗人与非旗人。也就是说,这个政策与其说是对民族身份的限制,不如说是对政治身份的限制。

成德小两口恩爱似漆,尤爱好开个玩笑。一日,成德见玉兰露在裙摆外的脚尖,道:

“银铃叮当响,

夫人出后堂。

金莲整三寸,——横量!”

玉兰脸上起红霞,咯咯咯笑道:

“快羞死人了,你的积习难改。另日再给你娶个二房汉家女,保不准哪家的小姐,五寸金莲被你选中了呢!”呵呵呵……二人笑作一团。

婚后,一个拂晓,成德醒来时,但妻子已不在被窝里:“玉兰!玉——兰!”成德对着被面上的一对交颈相依的鸳鸯发愣。绣得那么细致,不知出自谁之手?绣女能否也怀着对爱情的那种苦心筹办?否则,针脚如何能那么齐整……

妻子留意,起床后还将被角小心掖紧。回想起昨夜,两人在帐中……静得没关系听见玉兰急急的心跳——成德不由好笑,心跳得都已熟谙到了没关系相互识别。

成德唤丫鬟穿衣、洗漱,推开雕花的桃心木窗。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将远山浓雾的黛色——晕染开。

“真像一幅水墨画。”成德心里想着。而楼下院子里,也传来:“真像一幅水墨画。”一个温软的声响,从院子的东南角传了进去,把成德吓了一大跳。

在院子的藤萝架下,有一位着装大红金线滚边旗装的小姐,站在一大丛粉红玫瑰花旁,也望着远处的山,那正是成德的新嫁娘玉兰。

成德永不会健忘她回头的一瞬。也许是听见了启窗的声响,她急急地回过头去看。两人的眼神相遇,并没有避开。她看着成德的年老绚丽的脸,像是在阅读一首迂腐的、不朽的诗歌。一个字一个字,读得有劲而坚决相看无言。半晌,玉兰道:“原来是你啊!”她牵着裙摆跑开,推开房门。成德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玫瑰花香……

玉兰到明珠家以后,十分勤劳,一天到晚陪在成德身旁,帮他检点图书、捧灯侍砚。日子一久,竟然醉心文墨,浅语能诗了。这样一来,而人愈加恩爱似胶。

一日大雨。雨势有些吓人,雷鸣闪电不绝。一家人都坐在厅堂里闲谈,饮盏新茶,用些点心,以打发无聊的时光。倏忽,专家才发现厅里惟独没有玉兰。成德安心不下,就在屋里处处寻觅,不见。正要遣下人进来找时,见到院子黑影里,玉兰撑着两把油伞。仔细一看,一把遮住本身,一把伞遮着刚开好的荷花。

油纸伞薄薄的,对暴风骤雨全无抵御之力,她本身已经一身湿透。成德等人呼她快进屋,她慢慢腾腾地才行动。

“你这是干嘛?不要命啦?”成德又急又恼。

从此几日,玉兰公然发高烧,着凉受寒了。成德忍不住又谴责她几句,玉兰含泪注明道:

“荷花柔怯弱弱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那么大的风雨?若被风雨吹断,雨打衰,来年不是开不了花了么?多惋惜……”

成德握住她的手,悄悄地摇动。她的手心凉丝丝的,一种古怪的觉得,由指尖伸展开来,一直爬满整个心房。

一阵微曛的风吹过,成德倏忽觉得很怠倦。躺在外屋的藤椅子上,眯缝着双眼做白日梦。

乱世的仓皇辗转、年老时的式样年华。溪水依然甜美、美酒依然充实、村口石碑依然被下棋的老人围满……他满脑子里乱乱的,一会儿一个镜头在变幻……

明珠夫妇在客厅里坐着忧愁。媒人交战继续,忙着为成德再娶一个庶妻——如夫人。说是为了从速为纳兰家传宗接代,光大门楣。

成德心里烦极了,坐卧不安。

这些日,家里来了一拨一拨美丽、和气、聪颖、贤淑的姑娘,没有一个男人不会被她们吸收。人家走后,家里上高低下都纷繁商量,认可。惟独成德另类,这些美女在他眼里,不是不美、不贤惠,他对她们只是敬服和尊重而已,但是何如也不来电。

一日,家里来了一位纳兰家的近亲,母亲的外甥女——颜氏。

明珠对妻子说:“也别再挑了,我们看这位外甥女就是很好的。”妻点了颔首。问成德:

“你以为这位颜氏妹子怎样?”

“听父母亲的。”低下头颞颥着。不久,明珠就办了丧事,成德不得不接受她,由于这是作为长子的职守。

成德心里愈发郁闷,不过,玉兰是温厚的性情性子。她并未由于成德娶了如夫人而变得有备无患。待父老依然听从恭谦、待颜氏依然和气亲厚、待成德加倍倾己统统,毫无保存。

成德真是另类的男人。

玉兰心里明白,他非世俗男人,非是常男人,所以对他格外珍惜,为他一切一切,毫不委曲。

成德年老绚丽、出身高尚、文武双全,但他却从未将付出爱情视为降尊。这也正是玉兰格外看重成德的一点。她的一首词《江城子》道:

若问生计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这正是玉兰心里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运和喜悦。

成德也把唐。元稹《杂忆》五首抄给玉兰看,其中道:

“忆得双文胧月下,小楼前后捉迷藏。”

“忆得双文独披掩,满头花草倚新帘。”

其实元稹与双文的故事正是《西厢记》的原型。成德说:

“这不正是你那天的样子么?”玉兰咯咯咯笑个不停。

玉兰在花底下捡金钗、用凤仙花瓣给颜氏问鼎甲、用花灯小盏在院子里缉捕萤火虫……一个一个细节组成了三人的爱情生活。

次年,颜氏还为纳兰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曰:富格。

成德这年却又不得不改名了——原来皇太子保成正式被立为太子——成字又成了讳字。从此,成德改名为“性德”。

《中庸》道:“成巳,仁也;成物,智也,性之德也。”

纳兰考中进士后,并未立地获官衔。正中下怀——他正本就不是那种要靠科举改良命运的、求官心切的人。自从有了玉兰、颜氏,他加倍不愿出大门,到郊外游玩了。

一日雨后,门前湖心飘摇着一只孤舟,纳兰看着这只孤舟,心中油然生出一种离情别绪来,自语道:

“烟暖雨初放,落尽繁花小院幽。摘得一双红豆子,垂头。说着分携泪安流。

人去似春休,卮酒曾将醉石。别自有人桃叶渡,扁舟。一种烟波各自愁。”

读着诵着一颗泪不由得流到了腮下。

纳兰摘得一双红豆,他黯然地想,也许有一天他会与玉兰、颜氏分别……

这一年,明珠又将做祖父了,容若又将做父亲了。原来,玉兰去年怀了孕,本年将要当母亲了。

富格还小,本身还不知道要当哥哥了,只见小孩儿们都眉开眼笑,他也跟着兴致勃勃。

玉兰假使生个男孩,那么就是家中的嫡长子。容若也希望玉兰能够生个大胖小子。由于他心里更爱玉兰;玉兰也一直为本身不能为容若生个儿子而歉疚着,所以,这次有了孕,她也格外地欢喜。

容若一改往时的忧伤,脸上堆起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把笑意,成天挂在脸上。在屋里,他忙来忙去,远不如下人做得稳妥,但他也一概要亲身发端,具体那份爱妻之心,甚如张敞。容若想着张敞画的画,看着爱妻玉兰的面容,就像当年曹子建乍逢“洛神”似的。眼看着汉代人张敞为本身的妻子亲手给她画眉的情景,就把画中的男子和本身面前的爱妻溶为一体。何如看,何如美。就连一嗔一颦的样子神态都一样,容若不由想笑。

容若想:画中人能否衣衫微弱了?有没有一丝凉意?再加上几笔,给画中人调理上一副屏风、再加上一个软软的坐垫……似乎是画中人被打动,一步一步走下画幅……

身外事,为心外事;眼中人是意中人。容若的心平气和,他的幸运、美满抵达极致。

容若放下笔,把刚填的词拿到玉兰床前来,高声诵给她听:《浣溪沙》

旋拂轻容写洛神,须知浅笑是深颦。十分天与不幸春。

掩柳薄寒施软障,抱持纤影藉芳菌。未能有时下香尘。

人言:乐极生悲!

那年五月三十日——玉兰难产而殁!人才二十一岁啊!

容若不敢自负!叫他无法自负!

前一日,玉兰还挺着大肚子,坐在灯下绣一只小老虎的布鞋,说:

“让我们的儿子一下地会跑,就要像他父亲小时候一样顽皮奸滑。”脸上的表情和气、甜美。

容若:“你从一怀上他,本身就偷偷地笑,常笑得我吓一跳。”

玉兰便掩嘴,不好心思地又笑了,就连她的背影都看得出她的快乐。

容若:“你这么喜欢小孩么?”

“恩,我都看到你小时候的样子神态了。”

怀孕三个月,她就“害喜”了。日夜呕吐不止,茶米不进。但就这么难熬疼痛,她还忍着,怕把容若吵醒了,本身悄悄走到门外,在台阶上大声呕吐。

容若醒来,摸着黑到院子里去找玉兰。玉兰就强忍着,用右手指引着容若去看漫天星斗。回屋后,玉兰说,本身总是在最难熬疼痛的时候,就到院子里,去望着那星斗,找寻我们的儿子在哪里?

行动未便,她还喜欢拉着容若到郊外去踏青。看蓝天、白云、青草和欲燃的桃花。容若大有所思地说:“本年的春意特别浓!惋惜儿子错过了!”

玉兰垂头说:“是我的错!明年我们领着儿子去八大处、去颐和园……”

五月三十日夜,终于有了消息。一阵一阵地阵痛。玉兰的额上、胸后面前都被汗水浸湿透了。她欲哼一声不忍!怕惊吓了肚子里的胎儿。

医生、护士、丫鬟、老妈子把屋子塞得满满的,母、子都在窒息中挣扎!

这天天气很好,开始玉兰兴致也高,但是幸运与非幸运是没有征兆的。终于玉兰在血泊中、在疼痛中,逐步息微,与亲爱的儿子一起往西天神仙世界去了。

容若用头磕着玉兰的床沿儿,摇动着玉兰和儿子身体,像男人一样号啕不止……(待续4)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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