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是故,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老潘把手里的打糕揉成个小球,塞进嘴里,打糕是亲戚从家里带来的,他盘腿坐在炕上,心里想要是再有条烤明台鱼多好。老潘撕下一片报纸,卷了根烟,点着,深深的,把烟吸进肺里,然后,慢悠悠的把淡淡的云雾吹到空中,老潘在村子里当村长已经快两年了,这个村子很大,大到,几乎没法管理,他推开窗子望着窗外的街道,村里的街道很干净,不过它们不是村委会修的,而是,而是村里的一些富裕的人家出的钱。 街道上三五成群的是一些人家的老年人和不用外出做工的妇女,他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古,其中山姆家一个家伙白话的最凶,手舞足蹈,唾沫横飞,老潘心里暗骂,你丫的,交村费你就装孙子,闲扯淡的劲头倒挺足。老潘把村委会的窗子重新关好,他不用听也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刚才卷烟的那一大叠报纸上写的很清楚,写的是老唐家西厢房打架失火的事,这些报纸都是住在村西头那些富裕人家自己印的,那些人家的家里基本都有一些乡镇企业,收入丰盈,印报纸一半是为了宣传他们的产品,另一半,也是希望能扩大家族的影响力,他们有些家是村委会委员,有些是当年创办村委会的赞助者,老潘摇了摇头,他虽然是村长,但好多事只要村委会通过,根本不通知他,他昨天傍晚看见山姆家的大儿媳妇乘着夜色往东边溜达,老潘知道她是要去干吗,上次他去山姆家催讨村费,那标致的大二媳妇翻着白眼告诉他没钱,还说地主家也没余粮之类的话,一副村委会是他们家开的嘴脸,他们家的村费从上个世纪欠到这个世纪。老潘长长叹了口气,继续吐他的烟圈。 次日,鸡叫三遍,村东头,老唐家,他们家是村子里人丁最多的人家,家大事多,每天都人声鼎沸,闹闹哄哄,院子里,唐家家长唐老大正闭着眼睛在打太极拳,左手高右手低,身型缓转,圆顺如意。唐老大今年五十多岁,在各家家长行列里,还算是个青壮年,家里连闹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安定了下来,强纳了几天的火燥稍许清净了些,毕竟,日子还要过。 上个星期,全家正吃中饭,只听的西厢房那边乒零磅啷一阵乱响,一家大小跑到院子里,但见西厢那边浓烟四起,火光隐现,唐老大向两边示意一下,站在身边的两个大儿子快步穿过庭院向西厢跑去,老唐眉头一皱,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暗骂:才TM消停了几年。刚一转身,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拉过还没去上学的三儿子,低声告诉他,去看着点你大哥二哥,如今不比往年,你是读过书的,都是自己家里人,凡事合为上,你去吧,悠着点。 老唐长叹一声,背过手向堂屋走去,这个农民出身的一家之长感到深深的无奈。 果然不出老唐的预料,这件事情不出几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各家各户议论纷纷,对着唐家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一群顽童趴着墙探头探脑的偷看,小孩子的话颠三倒四,不几天就传的乱七八糟漫天满地。 紧挨在唐家的西边住的是婆罗多家,和唐家差不多,婆罗多家祖上也是种地的,这些年来,他们家的老年人依然泥泞在田地里耕种,而一部分年轻人开始玩计算机,玩电脑软件,他们不再光着脚跟着牛在村路上走,也不再到其他人家,包括隔壁去当阿三门童而是把科技这东西越玩越顺手。 出事儿那天,婆罗多家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全家男丁都立在东墙边,一边往墙上泼水,防止老唐家火烧过来,一边拿棍子往下捅试图爬过墙头来的那些放火的孩子。婆罗多的族长老婆婆很头疼,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即喜且忧,他矛盾的很,当年隔壁唐家西房的大舅舅就是因为和唐老大闹别扭翻墙逃跑到他家来的,西房大娘舅隔段时间就回唐家撺掇外甥跟唐老大闹分家,虽然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逃出来,可老婆婆心里还是暗暗的希望西房能和唐老大分家,这样自己就不用太直接的跟唐家院墙都紧挨着,早些年两家因为院墙边一块砖的地方打过一架,唐家老一辈子的人挺彪的,那一架,自己这边的人没少被按住狠揍,唉,揍的不轻,也难怪,唐家那时候悍的很,谁惹就揍谁。 老婆罗多一边让家丁们看这墙头,一边蹲下来,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掏出块咖喱放在嘴里漫漫嚼着,这些年家里越来越不富裕,孩子越生越多,都快赶上隔壁了,孩子多,饭就不够吃,他现在没工夫管人家的闲事,可是村子西头的一些人家前半夜来打招呼,说隔壁再有动静,让他一定要见机行事,适当时候插一腿,老婆罗多肚子里暗骂:都是TMD的搅屎棍。心里这么想,可嘴上不好说,毕竟家里好多年轻的孩子还都在人家办的厂里干活在人家的学堂里读书,没早晚的还跟人淘换点防贼的家伙枪棒,于是嘴上敷衍着,心里暗自打定主意,早早预先安排妥当。 那天,唐老大回到堂屋里抽着他的汗烟袋,脑子里倒清净了,这些年,家里孩子们都多少的读了些子书,也就不光靠种地讨生活,也学着村里的邻居们办厂开店,一时间院子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日子也就一天一天的不那么紧巴,日子好了,家里也就五彩缤纷起来,想到这,他又想到西房的孩子,不禁又皱起了眉头,他还记得刚接管这个家的时候,西房的娃们都脏不拉几的光着脚丫子放牧,那时候西房的几个舅舅管着他们,说是管着,还不如说是舅舅们吃着娃们,娃们白天光着膀子在山上放牛放羊,晚上睡在漏风的毡房里,人比牛羊都脏,可舅舅们一个个每天大吃大喝,拿酥油茶当润肤露用。唐老大也没跟舅舅们客气,把他们按在火炕上,温文有礼的给他们上了一课:以后基本上听老子的,娃们的牛羊归娃们自己,你们还当你们的舅舅,学习安徽加气块设备 。只要不欺负娃们,娃们还可以继续孝敬你们。大部分舅舅都挺懂事,只有娘家大舅舅,怎么也不听劝,终于有一天,乘唐老大没注意,卷了家里的家当翻隔壁院墙跑了。自那以后,大舅舅借着夜色,走东家窜西家,东混一口,西蹭一顿,到处白话,说唐老大欺负他外甥们,他要帮外甥分家单过结果遭了唐老大的黑手,每每还露出屁股上的脚印子给人看,西边的邻居里有钱没处花的一些闲人巴不得看别人家的热闹,于是就鼓励他时不时还资助他一些,大舅舅手里有了点银子,相比看大学生自主创业贷款。就半夜里偷偷翻墙进西厢,拉拢娃们跟大房分家,每次拉拢不成,就临走放把活,或把那些不听话的娃踹的哇哇直哭。 唐老大每次被大舅舅闹的心烦,心想追出去揍他,又不是回事,于是心里很憋屈,想想这些年,家里光帮西屋修房子就花了多少钱,还有娃们读书上学,看病吃药,最近又给他们弄了辆小车,自己辛辛苦苦还不是希望家里人都过的好点,别总跟以前一样春夏秋冬都光着膀子在山上放羊。外面的人,不出工不出力,就知道没事来挑毛病弄事情。老唐想着,眼睛被烟熏的红红的水汪汪。 三儿子轻轻的走进来,站在唐老大的旁边,唐老大依旧没抬头:咋样? 老三说:还不是大舅舅惹的事,还是您老人家嘱咐过,去的及时,可是有两个不懂事的混娃烧了两间房,还把其他的娃打的皮破血流的,那些闹的最欢的娃没见过,不象家里的,我怀疑是大舅舅雇来的流氓,出门的时候被我偷偷的叫人按住了,回头审审。 “你大哥二哥没动手吧?他俩手黑”唐老汉赞许的看了一眼小儿子 “没有,我让大哥二哥立在西墙边,免得隔壁邻居又想入非非,只是大哥被飞来的砖块碰破点皮”唐老三平静的看着爹的烟袋。 “恩,行,就这么着吧,你去善后善后,去西屋,该治伤的治伤,该修房修房”老唐站起身 老唐笑眯眯的在花园里看工人们铺石头场子,这广场是给夏天村里开运动会用的,他很满意,家里漫漫富裕了,也再没人叫自己土包子了。 小女儿蹦蹦跳跳的跑进来,拉着老唐的手不放,一边告诉老唐那边怎么弄更好看,唐老大笑的合不拢嘴:我的小公主,你都可以当城市建筑规划师了,今天一天都没见你,跑哪顽皮去了? 唐小妞说:我去村西的山姆家了 “哦?”老唐不动声色,心里却一下子来了兴趣“碰到他们家谁了?有说什么?” “我那个同学啊,问我说你知道么,你们家和西院家打起来了?”唐小妞说道 “哦?你教育她了?没有西院家,那是我们家西屋”老唐依旧慢条斯理的问 “你听我说呀,我那个同学特上路,她老公要和她讨论咱家西屋分家应该不应该的问题,她就问她老公,咱家儿子小夏小学没毕业,非要离家出走去少林寺剃光头学武术,不认亲爹亲娘,被我一顿苦口婆心,不听,结果把自己的课本烧了,电脑砸了,你二话没说把他按地上一顿狠锤,这时候如果邻居进来也把你一顿狠锤,再跟小夏说,你离家出走吧,我支持你,还要号召全村子人自持你,他爹,你会什么反应?” 唐老大听的哈哈大笑“她老公怎么说?” “她老公特鄙视她,说他们没什么事干了吧,我家的事要他们管,然后我同学就特愤怒的跟她老公说人家唐老大不让西屋分家就是家长管教孩子,等同于咱家不让小夏去少林寺,你管人家什么?还开家庭会议” 唐老大挽着花朵一般光明绚丽的女儿,心里也象乐开了一朵朵的花,于是更不后悔当初送她去外面读了很多洋书,有文化就是好,他心里感叹。 深夜,老婆罗多正把脚翻到耳朵后面做他每天的瑜加功课,电话响起,他空出一只脚把电话接起来“喂,老婆,谢谢你的消息啊,还好有准备” 老婆罗多咣叽摔倒,鹰隼一样的眼神更加抑郁“唐,我麻烦你下次不要叫我老婆,我知道你们家老婆是什么意思,下次请叫我的全名老婆罗多,既然没事了,过两天,我来找你,有些小生意,,,,,,。 月光明朗,清风习习,老唐在院子里练太极拳, 正是,正隅收放任君走,动静变化何须愁。生克二发随招用,闪进全在动中求。轻重虚实怎的是,重里现轻勿稍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