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的人就像彼此的旅行袋路再长再远都必须不离不弃

离婚是我提出来的，领离婚证时一帆风顺，才花了不到10元钱，东生掏出钱包，我却先扔出一张5元。他愣了一下，很快便平静下来。

我们一块走在街上。他表现得非常有风度，像电视剧里的人物，对我非常有礼貌地说，送你一程？可我不愿配合他。我掉头就走，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我因为他的爱情而任性。如今分开了，没有了爱，却更可以任性。

我没有叫车。路很平坦。可我有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泞中行走的感觉。我听到身后车子引擎轻响，渐渐地往另一个方向驶去，消失。他曾经是我3年的恋人，5年的丈夫。我最美好的青春岁月是与他一起度过的。

如果我说我没为此流过泪，那一定是假话，直到我提出离婚的前夜，他还坐在电视机旁一边看《康熙微服私访记》，一边给我剥瓜子。

瓜子是那种红瓜子，没有经验的人会因为它难剥的壳恼羞成怒。从我们相恋的那我一天开始，东生他一直在为我做这件事。我爱吃，但没耐性。他买回来一只小果盒，剥好的瓜子肉便放在里边，随时供我食用。当婚姻这件衣裳渐渐变得陈旧，他所做的我也早已不觉得感动，可是那天，我非常偶然地在蛋糕店里看到他，用手拈起小块蛋糕亲昵地放到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女子的嘴里。

我站在落地窗外看了半天，像是一时间没有醒过神来，直到他看到了我。他瞪大双眼，嗫嚅地叫一声，小阳。叫声让我惊醒过来，我落荒而逃。像是做了亏心事的人，不是他，是我。

我以前常常在朋友间无所谓地说，如今这种年代，离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一个人的心里，怎么可能只爱一个人呢。当时朋友们都笑我思想好前卫，我也沾沾自喜。而那一天，我踉跄地回到家里，发觉胸口疼得我不得不把它紧紧捂住。

一点犹豫也没有，我立刻写下。用沉默以及凌厉的眼神阻止他的申辩。我什么都不想听。这是一个我曾爱过的男人，在得知他在用虚假的爱来应付我之后，我真的再也不愿意听到他用谎言来敷衍我。

一个人的生活也没什么了不起吧。除了经常性地发呆，我还学会了吸烟。那种辛辣的希尔顿，可以让泪水顺理成章地流下来。

东生打电话给我是在我们分开将近5个月后。他说，他妈来了，拜托我在老太太面前演场戏。时间不长，10天而已。

我有啼笑皆非的感觉，像是在演绎电视剧情节。东生说，随你怎么想吧，演戏就演戏，大不了付你酬劳。我忍不住冷笑了。

晚上我还是回了家。从前的家。老太太来给我开的门，喜滋滋地叫我。我眼眶有点濡湿。从始至终，这老太太一直对我好。我的心软下来，纵是不看与东生昔日的夫妻情分，就冲着这老太太，我搭上10天的时间也没什么了不起。

东生在厨房做饭。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悲从中来。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这些全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吧。

老太太给我带来一大堆干掉的花花草草，颇为神秘地说是乡下找来的良方，对女人的生育最有良效。我笑笑不说话。她当然不知道，以前不要孩子，是因为我心脏不好，东生执意不肯让我受苦，而现在，则是与东生一块丧失了要孩子的资格。

我抬头看看东生，他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我们的目光碰到一起，又若无其事地闪开。我笑着搪塞老太太，您也别着急，我们也有计划了，等明年春天我的身体好点儿了就让您抱孙子。

晚上我们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板。老太太来敲我们的门，说，还没休息呀，灯也没关。地板上的东生蓦地跳起来，躺在我身边，答，睡了睡了。他关掉灯。黑暗中，我俩急促的呼吸清晰可闻。老太太的脚步声远去了，他轻轻地滑下身子去，安静地躺在了地板上。

几天的时间里，我和东生带着老太太走遍了城市的风景，有许多地方，竟是多年来我与东生从来未曾踏足的地方。其间他的电话常常地响，他背过身去接，简单几句便挂断。我猜想是那个女人。心里微微酸疼。

最后那天老太太说哪也不想去了，就想在家里好好呆一天，帮我们把家里的卫生彻底搞一下。她一边把沙发罩和床单换下来，一边唠叨，天气好的时候要常拿被子和枕头去阳光下晒晒，要是东生欺负我了给她打电话。

我眼睛湿了，执意抢过她，踩到凳子上拆窗帘。眼看着就拆完了，突然脚下一个不稳，从凳子上重重地摔了下来。老太太一声惊呼，厨房里的东生迅速奔出，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你怎么了，摔疼了没？我说不出话，眼泪因为疼痛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我住进了医院。老太太的归程当然推迟了。她说要等我好了才走。我过意不去，说她身体不好还要服侍我。她乐呵呵地笑，我身体好着呢。她吩咐东生，去，给你媳妇熬汤去。汤来了，我要自己喝，老太太不让，她又指挥东生，你站着干吗，喂你媳妇喝汤呀，我去水房打瓶开水来。

东生动作生硬，眼神游离。我突然怒从中生，挥手一扬，把汤碗打到地上，我用被子蒙住头，歇斯底里地嚷，你走！

等了好一会儿，病房里始终悄无声息。突然一双手臂紧紧把被子连同我一块抱住，东生喑哑着嗓子说，原谅我。我在被子下也禁不住哭了。这一场分离与重聚，所受的煎熬甚至胜过了那一天目睹他的背叛。

临出院时，我要东生带老太太去做个详细的病理检查。东生支吾着不去。我瞪着眼，就知道你在骗我。他嬉皮笑脸，不这样说你哪里肯回来。

那一晚，他伏在我膝上，轻声恳求，再嫁我一次吧。我说，你考虑好了吗？他肯定地点点头，然后问我，你呢？

几天后，我们悄悄地办理了复婚手续，日子恢复了平静，老太太临走时对我说，东生他是一时糊涂，你别怪他。

谁也不会知道吧，那一跤，是我故意摔下来的。两个人的僵局还未打破，怎能让老太太离开呢，她若离开，我与东生还能以什么理由朝夕相处？东生率先递出来了一架梯子，我不能不再接上一架吧，好让我们彼此都顺利地走下来。

情人节前夜，东生打来电话，说是加班，会晚一点回来。挂了电话我轻轻打开了自己的抽屉。今天早上我看过东生的短信，知道他和那个女人有个约会。

不不不，我不担心，我知道，他不过是与她要作一场最后的告别。就像我。

抽屉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个远方男人的来信。大约一年前，我与他在网络上相识，都是那么寂寞的人，渐渐地便相知相爱，一度我以为，我爱他超过了东生，不止一次我想过要与东生摊牌，然后奔赴他，与他长相厮守。而当真正地与东生分开了，我才发觉，东生已然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们见过一次，他不是不好，其实他和我想像中的一样好。可是当他的手抚在我皮肤上时我突然觉得非常委屈。我想起的是一个叫东生的男人，他说我的皮肤冰凉，只有他那样火气大的男人才能捂得暖。

男人抱一抱我就走了。临走时在我额头吻了一下，说可以一直等我。可是，他一定会失望。

我已经知道，一条路长长的，难免有走得疲惫的时候，我们都会遇上让人为之一振的风景。就像他于我，她于东生，但我与东生都明白了，我们是彼此的旅行袋，路再长再远，都必须不离不弃。

我想爱有时就是这样，需要百转千回。